现在邮递员口口声声说宋嘉应的来信,他们一家人不信,但信件却不能不接,毕竟大家都知道白柳是宋嘉应的妻子。
宋嘉应死了,不代表他和白柳的婚姻关系结束。
白柳忽然觉得手里的信有点烫手。
也是巧,邮递员走到村口的时候刚好遇到何胜男,上次两人吵过架,何胜男欺软怕硬,看邮递员不顺眼,又阴阳怪气一番。
邮递员无意间说他给白柳送信,还是宋嘉应的来信……于是不少大爷大妈跟着过来看热闹。
多新鲜呐,宋嘉应死了五年多了,咋滴,起死回生了?
眼看快过年,各家各户都不忙,女人做衣服和打补丁,男人到处转悠,闲人异常多。
村口的大爷大妈跟着过来,呼朋引伴,又带着一群人。
白柳往门口一瞥,就看到挤着无数人头,偏偏她还不能骂走。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宋嘉应的信?宋嘉应就在她身边,写个毛线的信。
“你拿好,我先走了。”邮递员不想在碰上何胜男这个煞神,看白柳收下信就赶快离开。
谁知邮递员还是晚了一步,被在门口看热闹的何胜男堵住。
“我说,你不会搞错时间吧,延迟了好几年的信。”何胜男至今耿耿于怀,“我才是向阳大队第一个大学生,邮递员最后送我的信,害我最后拿到……”
白柳被何胜男的话吸引,抬头刚好看到何胜男满脸幽怨。
何胜男脑子有问题吗,拿到录取通知书不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争个早晚和前后,又不是晚几天就能影响人生大事——
等等,何胜男不会还惦记周向南吧。
当初何胜男追了周向南一段时间,后面周向南为了摆脱队里的恶劣名声,直接越过何胜男和陈满月,最终与田雨结婚。
但她知道何胜男不甘心。
“周家两个小孩先拿到通知书,我应该先拿到!”何胜男愤愤不平道。
白柳心底嗤笑,何胜男都考上了大学,还对周向南念念不忘,周向南未来的成就还真是高啊。
她太期待未来了。
邮递员不堪其扰:“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你的通知书就是最后到我手里,我管不了……你要是不服气,去邮局举报我吧。”
要命了,能把邮递员逼着说出这种话,何胜男也是独一份。
大队长看着人群聚集,晚一步过来,结果发现是何胜男和邮递员吵架。
不是,干嘛在白柳的门口吵啊,还真是晦气。
“住手!”赵奎发头疼得厉害,“何胜男你是不是认为你马上要去省城上学,我们向阳大队就和你无关了?还是说你要把乱七八糟的事情拿到县里、市里、省里?”
“我告诉你,我们不和你计较是念在你是知青,来我们向阳大队下乡不容易,不是怕你!你要是不想去上学就直说,我帮你申请!”
大队长今天是真气坏了,原本何胜男去上学是好事,意味着他们终于能清静下来。
可何胜男犯啥病,非要计较拿到通知书的前后问题,难不成第一个拿到通知书就是第一个大学生?
前面还有白柳这个工农兵大学生呢。
大队长不给何胜男留面子,何胜男反而不敢继续乱闹,语气也缓和下来:“我就是看邮递员瞧不起我们,我警告他一下。”
这是什么屁话。
邮递员没想和她计较,只想快点回去。
何胜男被大队长训话的时候,邮递员已经趁乱离开。
人群原本是要看白柳的热闹,结果看了何胜男的热闹……也不亏。
“你笑什么笑!”何胜男转头看白柳和正在和“吕非”说话,想起大队长是白柳的舅舅,指桑骂槐道,“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等宋嘉应回来,你早晚没人要!”
白柳可不惯着她:“别这么操心我呀,你看看你,当年想嫁的人家看不起你,现在你折腾这一出是为了什么?我说何胜男,你去念书就好好读书,好好改造,以后擦亮眼睛,别误入歧途。”
不明真相的她恰好戳痛何胜男的内心,何胜男上辈子没有参加高考,只是想方设法逃出了向阳大队,最后不得已下海……后来更是进入局子里改造。
“CNM——”
“啪”,白柳直接一巴掌甩在何胜男的脸上,“别给脸不要脸,你要干什么与我们无关,不许编排我,懂?”
白柳靠近不服气的何胜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对周向南还有想法吧,你难道想让人知道你惦记有妇之夫?”
何胜男不可置信看着她,内心升起一丝胆怯。
她知道八十年代严打,要是被人发现她的想法……她还要命呢。
白柳看着何胜男重新老实下来,叹息一声。
累了,原本看在何胜男身份特殊的份上,想着井水不犯河水,互惠共赢。
不说了,救不了。
“回去吧!”大队长对何胜男说,也是警告其他人,“快过年了,别瞎折腾,闹得最后不安生别来找我!”
大队长在向阳大队有绝对威望,众人再好奇也不敢多说,只能混溜溜离开。
何胜男晚一步,紧紧盯着白柳的眼睛,眼里有她看不清的意味。
“想说什么?”白柳也不急。
“白柳,”何胜男语气中充满疑惑,“糖豆当初在医院的时候,你干了啥?”
她想来想去,依稀记得前世糖豆确实发烧烧坏了,不久后白柳带着糖豆离开,和这辈子完全不同啊。
她只是在医院和白柳说小心孩子烧傻,一句话就能改变人生?
白柳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担心自己吧,都是大学生了,赚钱不重要吗?”
何胜男耸耸肩:“再等几年吧,我不行,只能当参谋,有人才是天选之子。”
她说得含糊,恰逢白家人过来,没说完就匆匆离开。
黄凤来看着何胜男的背影:“她跟你说啥了?神神叨叨,晦气话你可别信。”
白柳摇头:“不,她和我说发财的事。”
黄凤来没多说,眼神盯着她手里的信。
如果眼神是子弹,此时信恐怕早已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