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隐感觉到社会风向的改变，但没有彻底改变前，她更需要先攒下未来生活的底气。
靠别人终归是一时的，她原本就没有放弃友谊商店工作的想法，最近显得更加卖力。
李建国颇为欣赏她做事的态度，也知道白柳考上研究生后以后前途无量，更愿意多给她一些机会。
“……没开学前，你跟着我出差一次吧，去沪城。”
白柳第一时间想拒绝，毕竟糖豆在家她不放心，可转念一想。
去沪城啊，这不是歪打正着吗？
自从前些天翠花来过电话后，她一直心神不宁，偏偏后面翠花再无电话。
她难以猜测翠花是否遇到不好的处境，又不禁怀疑宋嘉应身世背后有其他秘密……可无论如何，正如她之前和糖豆说的，她想带翠花离开。
白柳答应了李建国去沪城出差，但她直到走进家门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安排糖豆最近的生活。
据她这些天观察，万香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孩子，人品也没有问题。
但她不放心让糖豆一个人留在京城，除了至亲，她不相信外人。
可糖豆跟她去沪城也不方便，她担心被宋景章和家人发现翠花是个冒牌货。
到时翠花没带出来，再把糖豆搭进去就遭了。
“白柳！”谢雪艳正好在她家，她进门的时候立即迎上前，“蔡娟托后勤的老师帮忙找到学校了，万香去读四年级，住宿学校，每周放一天假。”
白柳一转头，恰好看到蔡娟和万香母女俩满脸喜悦。
“恭喜你们，终于先安定下来。”总算向前走了几步。
万香年纪还小，不读书不像话，可回老家读书却危险重重。
在京城读书是目前最好的安排。
蔡娟欣慰地点点头：“谢谢你们的提点和帮助，等香香去上学，我就努力工作和上学，争取以后能留在京城。要是我能留着京城，就让孩子和孩子爹也来。”
虽说她们是工农兵学员，但作为京大最后一届工农兵学员，他们到校时间比较晚，彼时陆续有老师回京任教，他们与前面接受的课程不同。
如果不是她们基础太差，完全可以视为正常大学生。
这个话题蔡娟和同学们都商讨过，大家一致认为他们未来不会太糟糕。
再幸运一点，大约能留在京城。
当然最幸运的是白柳，她考上研究生，以后一定比他们更加前途光明。
蔡娟懂得知足，她已经很满足了。
白柳不置可否，或许何胜男和周志勇的话言犹在耳，她并未将分配工作视为唯一的出路。
转头间看到万香眼睛亮晶晶，充满希望。
她想了想提醒道：“你如果想留在京城，需要早作打算。可能你不太清楚，近日以来京城的房价有上涨趋势。”
首都终究是国家的中心，和平年代房价只会越来越贵。
不少人等着日后工作分房，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更何况她不喜欢大杂院里分到的一间两间房，想要好房子恐怕还要自己买。
或者，努力往上爬。
还是前者更简单一点。
蔡娟似懂非懂，她若有所思道：“万香爹在老家建筑队工作，我们原来想挣点钱回老家盖房。万香的哥哥过几年要结婚，家里住着茅草屋让人笑话……”
“万一你们不回去呢？”谢雪艳打断道，“你不想你儿子考上大学了吗，到时候毕业分配工作，直接能安家。”
白柳察觉到蔡娟内心想法的摇摆，提醒她：“你们回老家盖房，到时你们却未必回去，老房子给你们老家亲人住吗？”
蔡娟瞬间瞪大眼睛，似乎无法接受白柳的设想。
其实这并不离谱，如果蔡娟和家人以后在外地，老家的房子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念想，并没有太大实际意义。
可能他们预想中以后叶落归根，年纪大了回老家住，但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到时恐怕又是另一番想法。
白柳的话让蔡娟醍醐灌顶，她迟疑片刻，在万香焦躁的眼神中笑了笑：“别担心，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
万香抿嘴：“还有哥哥和弟弟，他们在老家也照顾不好自己。”
“你们打算全家过来，就必须准备买房。”谢雪艳觉得他们想得太简单，“万香是农村户口，你一个人兼职还能养活她，可人多太难了。还有房子，你们全家人过来总要想好住哪里。”
白柳能收留万香一个人，不可能收留万家一家人。
如果没有房，蔡娟怎么可能带着全家过来，到时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保证不了。
糖豆至少是城镇户口，而且她是家里的户主，平时也有供应粮。
“我再想想，我听学校里的老师们说以后世道变了，我更想让孩子们读书。”蔡娟叹息一声，“没文化不行，一辈子只能种地。”
人人道农民地位高，可谁也知道农民有多苦。
蔡娟略带不好意思地看向白柳：“万香上学后我还能住宿舍，我问问她爸爸，如果他们暂时不过来，我想省点钱不租房……”
白柳立即明白她的意思：“短时间内没事。”
“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万香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蔡娟母女红着脸，连声感谢。
白柳之前就想到这个结果，不过她知道蔡娟和万香都不是坏人，这段时间相处也能看到两人很自觉，也有眼色。
帮一把也无妨。
谁的人生都不是独立个体，就当做好事吧。
她心念一动，忽然看向糖豆：“糖豆，妈妈要去出差，你和万香姐姐在家可以吗？”
糖豆诧异地瞪大眼，不太高兴：“妈妈要去沪城？不带我？”
她摇头。
糖豆叹息一声，不去就不去吧。
不知道想起什么事情，糖豆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比白柳想象中要快答应。
白柳总觉得糖豆有小秘密，但一时间没来得及多想。
第二天，她就和李建国以及友谊商店的几位同事踏上火车。
去之前白柳特意去出版社拿了几本辅导书和习题册，就当作送给关喜月的礼物之一吧。
不知道接站的关喜月会不会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