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沟区巴陵街。
宁素商坐在李万山房间内情绪低落,菜市口一事二人皆已知晓。
靳向荣英勇就义,在酷刑之下没有背叛组织。
十指全无触目惊心!
“靳向荣同志是好样的,不仅仅保守住了组织的秘密,甚至征服了一位对我们持有巨大意见的国党成员,他所发挥的作用难以估量。”李万山声音带有悲痛。
靳向荣不单单是宁死不屈,更是让对他们有血海深仇的军统之人,愿意义结金兰。
这一幕李万山相信菜市口现场不少国党成员暗中亲眼所见,肯定会为路英纵选择所震撼,便会潜移默化改观他们对组织的看法。
意义非凡,价值千金。
宁素商何尝不明白靳向荣此举所带来的好处,但能换得军统成员认同要经历何等酷刑?
她不愿去深想此事。
李万山继续说道:“‘欢颜同志负责遗体安葬我们不必再去担心,后要让组织行动队同志保持理智,不要冲动行事。”
“日满今日所作所为有想要逼迫众人出手之嫌疑,不仅仅是我们不可轻举妄动,第三国际、军统方面也应做出通知。”宁素商提醒说道。
“刑场结拜也算是为我们的合作奠定基础,想来日后多少会念及一些情义,此事各方应当都会有警惕,但我们还是例行通知一下为好。”
“还有成员潜伏冰城短时间内无法离开,伪满警员搜捕力度不小,要多加注意。”
“此事由市委成员协助负责,你我不必过多担忧,只是池砚舟这里你要多开导。”李万山话语委婉,宁素商却明白其深意。
惺惺相惜可以。
动摇信仰不行。
池砚舟又打入在国党军统之内,情况特殊不得不多想一步。
宁素商表示自己会做好这方面的工作,但她认为池砚舟对军统成员的敬佩不会影响信仰,甚至会更加坚定信仰和目标。
商讨结束宁素商便从马家沟区离开,市委这里要约束行动队成员不可冲动行事,近几日也是危险高发的时候。
仵作七十来岁也用上了西洋镜,和刽子手一样是祖传的本事,却也已经多年不曾用过。
西方法医盛行,冰城也效仿如此,检查尸体等工作,再难有仵作出任。
见到三具尸体惨状,仵作放下背在身上的木箱,从中拿出工具。
口中却道:“你这儿子都已经先天痴傻,就是你祖祖辈辈杀孽太重,不说让你吃斋念佛,起码少生杀孽积攒阴德。
可你这倒好,什么人你都敢砍,真不怕断子绝孙。”
仵作咒骂,刽子手低头不语,抱着家传大刀站立一旁。
仵作见此也懒得再费口舌,虽年事已高却恭恭敬敬将头颅捧起,放在对应的尸首身前。
后点燃三根线香作揖下拜,插在香炉内方才开始缝合。
缝合有专业的工具,手法细腻且高效,不多时汪藁的头颅就缝制到位。
仵作用毛巾将尸体上的血迹仔仔细细擦干净,还化妆让脖颈断裂之处看不出缝合痕迹,回身对警员问道:“能否换身衣服?”
三人遭受酷刑早就衣不蔽体。
警员面对这种要求很是犹豫,其实想让换身衣服,留得最后一丝体面。
可现在负责人是池砚舟,他们又恐自找麻烦。
见众人望向自己,池砚舟说道:“衣服就在棺材里,拿出来换上。”
“是。”
棺材运来时,他就让其准备了衣服。..
仵作继续忙碌后续将头颅都缝合到位,池砚舟看天色已晚催促说道:“顾乡区郊区掩埋。”
“是。”
警员用三辆马车护送棺材前去顾乡区,但下葬地点和此前不同,因之前池砚舟选择的地方已经没有位置。
没有位置!
这四个字听起来同样令人心酸。
好在汪藁三人可以作伴,因此池砚舟重新选了一处。
命令警员开始打墓,池砚舟却没有动手,此刻身份很难亲自下场。
虽想送行却不可招来无妄之灾,潜伏战斗才能令前辈瞑目。
人多效率自然高,很快棺材全部入土,填埋之后众人就打算回去。
1938年7月1日周五,农历六月初四。
宜:安葬、祭祀、入殓、移柩、迁坟、
忌:动土、破土、上梁。
为国请命者,百无禁忌!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三兄弟结伴在此也算有个照应,不再留恋收队返程。
池砚舟回到警察厅向盛怀安汇报,表示已经处理妥当。
“回去休息。”
“陆主任这里的任务?”
“今日未言明,先看躲藏在冰城内的行动队成员是否会有反应。”
“属下告退。”
池砚舟想探查清楚此事但却没能掌握,只是陆言携带屠博亲至警察厅,让他不由想起屠博突然加入警察署特务系一事。
组织当时调查没有结果,认为应是同军统有关,命池砚舟将消息告知。
可军统方面到今日为止,都没有再提过此事,不知是何情况。
今日离开警察厅他目光搜寻纪映淮,果然在门前见其身影,池砚舟很自然的上前打招呼。
“纪警官。”
“池队长。”
“岑股长家中晚辈已经安排在特务股内负责日常任务,还望纪警官和岑股长说一声。”
“此事股长已经知晓,还让我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两人闲谈两句,纪映淮便说道:“可都下葬好?”
“放心。”
路英纵宁死不屈一事纪映淮不需要问,一目了然。
至于刑场结拜一事她也不去提,她不觉得有错,另外两人也是英雄。
只是在纪映淮的视角之内,池砚舟同红党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不需要和李万山、宁素商想的一样多。
池砚舟则是说道:“陆言好似有情报要和特务股合作,具体内容现在还不知晓,说是想看行动队成员会不会盛怒之下有所反应,但他身边跟着屠博,我怀疑和其能加入特务系一事有关。”
“明白。”纪映淮知晓池砚舟这是提供相关情报,所以牢牢记下。
后两人分道扬镳,池砚舟也没有等警员的搜查汇报,看似目前是没有进展的。
回去途中池砚舟去给组织送情报,乃是他今日抽空所写。
内容主要汇报组织同志靳向荣宁死不屈坚定不移的表现,同时也是告知陆言和特务股有合作一事,虽此事组织先前表示和自身无关,但目前也应掌握一切信息。
将情报投入信封之内他便回家。
因今日忙碌下葬一事回来较晚,徐妙清、徐南钦已经吃过饭。
见他回来徐妙清起身问道:“吃饭了吗?”
“还没有。”
“我去给你热饭。”
“好。”
脱掉外衣坐在客厅内,面对徐南钦两人闲谈,但其实心中都有异样情绪。
徐南钦知道这几日的经历对池砚舟而言很震撼,但同样明白对他的帮助很大,最后还要负责下葬,只怕心中苦楚难以表现。
但观池砚舟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同自己正常交谈,徐南钦心中暗自点头。
他这一刻对池砚舟更为欣赏,可念及对方身份又觉得一阵无奈。
很快徐妙清将饭菜热好,池砚舟问道:“伯父还要吃点吗?”
“晚上吃太多睡不着,不吃了。”
“那我去厨房吃饭。”
“好。”
来到厨房拿起筷子,池砚舟对徐妙清说道:“汪藁是好样的。”
“他们都是好样的!”徐妙清没有任何犹豫说道。
这一刻没有阵营的区别,都是为国捐躯的战士。
两人目光触及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徐妙清说道:“快吃吧。”
她知道池砚舟亲身经历感受自是非同一般,怕其没有吃饭的心思便坐在这里陪同,池砚舟也明白只有保持自己的精气神去战斗,才是最有效的反击。
因此大口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