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烟雨江南。
香郡。
在三年前,这里的街道还是人来人往,如今,却只能依稀的看到几个行人。
曾经的月明楼旧址处,一道身披斗笠,头戴白色面具的身影在这里默默驻足。
他静静的立在那里,不声不响,却有一股“势”不自觉的散出,浑然成,让他仿佛成为了此刻地间的唯一。
他面具下的眼眸像清泉般澄澈,只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却暴露了他不像面上看上去那般平静。
螭水化龙,开大道之门,游遍大千世界之后。
季牧告别老翁,真正的走出了螭龙河。
但当他出来后才恍然发现…人间,距离他上次身死之时,竟已过去了一年。
也就是,他在上,足足飞了一年。
季牧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了江南。
他要确认一件事情。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他真的站在这里,面对人去楼空的月明楼之时,季牧依旧难以自持。
“为什么…”
哪怕是游遍大千,见证了诸多奇妙,神魂凝炼完满,季牧也无法在这一刻保持心如止水的心境。
季言风、季硕、怜、月明楼的大家……过往场景历历在目,不时的闪过他的脑海,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真实的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季牧内心其实十分清楚,他大抵是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但他依然怀着最后一丝期许,回到了明月山庄。
但这次,他看到的场面,却远比月明楼来的更为震撼。
方圆十里,一马平川。
竹林,书阁,湖心亭,一切都已消失不见。
唯有望南亭沉默而孤单伫立在那里,显得形单影只。
季牧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但又不得不信。
在这一刻,他才恍然惊觉。
他内心那个“家”,那个属于他的最后归宿,已经彻底不在了。
这一刻,他彻底成为了一个“游子”,脚底之下,仅剩下了前行的路。
他突然感觉到莫名的悲伤,无言有泪,这股悲伤不知从何而来,但却一直萦绕心房,经久不散。
色将暗,但季牧却不愿离去。
他用手轻轻拂去台阶上的灰尘,在望南亭坐了下来,什么也不干,就是坐在那里发呆。
很快太阳便垂落边,唯有如墨的夜色将他缓缓包裹,不离不弃。
季牧坐在台阶前,却再也看不到以往的锦鲤翻滚、听不见鸟兽虫鸣。
他坐了整整一夜,直到边重新现出一线晨光,他才拭去眼角不知何时悄然流溢的泪水。
默默的站了起来,季牧面向望南亭的方向,缓缓跪下,一丝不苟的行了个三叩九拜之礼。
然而在他行完最后一拜之时,他却感到台阶处有些异样。
沉默了一瞬,他走过去翻弄了几下,发现有一块青砖是松散的,很难被发现,若非他为了行礼伏在地上想必也不可能发现。
他将那块青砖搬开,发现下面存放着一个木匣。
心翼翼的将匣子取出,季牧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端端正正放置着一个用来装置棋子的棋罐。
“这是…”
就在季牧打开盒子用手触碰到罐身的一瞬间,原本看似普普通通的棋罐,在这一刻…突然大放光明!
罐身之上,种种玄奥繁琐的金色符文浮现,仅是一眼,季牧便感觉目中一片刺痛,不得不移开目光。
这还是在他遍观大千世界之后。
若在这之前,这一眼就会让他受到不轻的伤势。
移开目光后,季牧突然感觉脚下的望南亭开始轻微的震动,然后越来越强烈,最后甚至让自己无法在其上站立。
他不得不退了出来。
而就在这一刻,整个诺大的望南亭,无论是柱子还是砖瓦,亦或是台阶,都浮现出了与棋罐一模一样的金色符文。
旋即,在震动到达一个极致的时刻,整座望南亭竟是修炼缩,化为一道幽光,钻入了棋罐之中!
与此同时,远方同样有一道白色的庞然大物疾速飞来,季牧眯眼望去,在它逐渐变归入棋罐的前一刻,季牧猛然看清,那道白光…竟是方才还立在城里的“月明楼”!
就在这时,季牧脑海突然浮现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旃檀世界,成长型下品王器,威能随着世界中拥有的“棋子”数量决定,这是为父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了。”
“现在旃檀世界之中,仅有两颗“棋子”,后续还需你自己去补齐。”
“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凑齐炼化三百六十一颗,那么此方下,绝对没有能够抗衡你的存在。”
“牧儿,好好长大。”
“愿你走在光芒之上。”
“为父期待你,站在须弥山顶的那一。”
“再见了…”
虽然知晓此刻自己手中正拿着一件不得聊东西,但季牧此刻完全没有在意这个,而是神色急切的茫然四顾,想要找到脑海中那道声音的主人。
“父亲,你在哪!?”
“老姐和怜呢?你们都在哪!?都还好吗?都还…活着吗?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你们…都在哪啊……”
晨风悄悄拂过,在日光下撩拨着风尘,这是四周对他唯一的回应。
寻找了许久,发现一无所获之后,季牧颓然坐倒,拳头在地上用力的锤出数道凹陷。
许久之后,季牧平复了一下心神,看着在他怀中金光收敛,沉寂下来的棋罐,深吸口气,站了起来,缓缓握拳。
“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的,无论你们在哪,是死是活…”
“冥府…我又不是没去过。”
举目四顾,季牧将簇深深的刻在心底,旋即翩然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
他脚步轻轻,不引起一丝声响,悄悄的回来,又悄悄的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穿过了这个寂静的黑夜,自此人生,但见前路,不见归途。
这一步踏出的,是他不愿但不得不走出去的童年。
这一步之后,脚下是山高水远,肩上是苍茫万千,蓦然回首,从此已是过往云烟。
这一步,他轻轻的,踏入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