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回来的,都还算是好的。”
“哪怕只有尸身…”
“也是好的啊…”
“多少人都回不来,最后都沦为那些畜牲的饱腹之肉啊!”
那老伯话到一半,似是有些痛心疾首,忍不住捶胸顿足。
但因为自身年老体弱、身体欠佳,最后竟是躬身开始干咳了起来。
季牧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
手腕一翻,现出一枚玄阶疗愈类丹药,劝慰老伯服了下去。
过了半晌,老伯状态稍稍好转。
他微微直起身,看向季牧,叹了口气道:
“看家伙你眉宇清秀,一身书卷气,不似西域之人。”
“此番……莫不是也准备去到那绞尸地吧?”
季牧沉默半晌,点零头。
老者抬了抬手,又无力的放下,再度叹了口气。
静默半晌,他像是泄了气般道:
“都是些好苗子啊…”
“老夫老来得子,想老夫那痴儿,与家伙你也相差不了多少。”
“半月前,他还与我夸下海口:要搏出一番功名,好回来孝顺我等。”
“不曾想…”
“前日去往那绞尸地的飞舟返航时,便只送回来他的一寸染血发辫……”
“唉,可怜我花甲之年,垂垂老矣…”
“竟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季牧与玉依香对视一眼,尽皆沉默。
老伯眼中隐现泪痕,背脊看起来有些佝偻,无力的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
“前面那艘飞舟就是开往海州的,一个时辰后就出发了。”
“去吧…”
季牧与玉依香各自庄重的向老者施了一礼,旋即迈步向着飞舟而去。
老者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低语道:
“不要像我那个痴儿一样。”
“要活着…离开那里啊……”
走出一段距离后,季牧回首。
老伯单薄的身影站在船舵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像是风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倾覆。
船舵附近,来往迎送的人很多。
但这位老伯。
却再也等不到那个笑着与他:“要锣鼓喧的回来给他涨涨脸”身影了。
他又哪里在乎这些?
灰头土脸的回来…又如何?
他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啊。
看那略带痞气的笑容,看那永恒铭刻的临别一眼。
船舵人群熙攘,飞舟呜咽。
送他去往战场的舟船仍在。
但他,却再也无法接他回家了。
…
一直到踏在登陆飞舟的云梯上时,季牧都是沉默的。
之前他与灵梦交锋,精神受创、分不清现实梦境、被玉依香从海州带走的时候,战争尚未开始。
不久前,他以圣阶神魂观摩战场。
也只是看到了那里的荡气蓬勃、无数骄竞相争锋的一面。
却忽略了在这之下,那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无论再怎么歌颂赞扬,战争的本质,都是残酷的。
不会有任何更改。
方才遇到的老伯,就是这现实中的一道缩影。
事实上,自镇海关设立起来后。
无数才将士折戟沉沙,永远留在了那里,不能回来与至亲一见。
像老伯这样失去至亲的人,遍布整个南洲大地。
战争,便是如此。
季牧的脚步有些沉重。
去往战场寻找突破机缘、一展身手的惬意,如今也转变成了凝重肃穆。
玉依香亦是如此。
在那片绞尸地,圣级都有陨落之危,更何况是他们?
蝶儿在来到这之前就变化成了妖形,落在季牧肩头。
此刻见二人神情俱是低落,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她只能一下一下的煽动着翅膀,发出几声呜咽。
季牧见状,收敛了几分悲思。
他抬手轻轻抚摸了一番她的彩翼,然后牵起玉依香的手,笑着道:
“依香,开心些吧。”
“蝶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哄我们了。”
“至少…我们不就是为了让老伯这样的人变少,才赶赴战场的嘛!”
玉依香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时,一声吆喝声引走了二饶注意。
“哎哎,都买个船票再往前走哎!”
季牧缓缓抬头,看到云梯上方一位男子正向他们伸出手来。
此人似是船员,手里拿着一叠银票,上头刻画着“沙龙”两个字眼。
看到季牧走到近前,他露出一个极为夸张的笑容,甩了甩手上的银票,介绍道:
“普通船舱一百灵石,高等舱三百,极品舱一千。”
“客官们想买什么舱?”
就在季牧思索的时候,那船员视线在他与玉依香的身上扫过,眼神微微一亮,旋又补充了一句:
“普通船舱是通铺,不太方便。”
“高等船舱以上的房间都可供两人同时入住,环境舒适,客官不考虑一下?”
“若是入住极品,我还可以做主打个八折,客官只要付八百灵石便可!”
“怎么样?”
“价格实在,仅此一位,过这村了就没这店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