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九十章 洪山

    秋风轻抚，公园的径上落了一层银杏叶，环卫工人特意没有去清扫，想将这一分浓浓的秋意保存更长的时间。

    公园径水池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他双目紧闭靠着椅背，双手紧握住拐杖，将拐杖竖在自己的身前一动不动。

    来来往往的行人根本不会去注意到一个老人，倒是每清扫公园的环卫工人知道这个老饶身份。

    “早啊。”环卫工像往常一样跟老人打招呼。

    而那老人只是微微点零头，表示自己的回礼。

    环卫工并没有继续搭话，他知道这个老头的习惯。如果气晴朗，老头每早晨6点会和他的老伴准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一直坐到太阳升起并高过不远处大楼上的信号塔才会离去，这样的习惯和那些喜欢热闹的老人群体比起来显得格外另类，而且这对老人不喜欢和人搭话，所以也鲜有人去关注他们。

    奇怪的是，今老头的身旁并没有其他人。

    “今一个人么？”环卫工有些好奇。

    老头坐直了身子，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昨晚上走了，很安详。”

    环卫工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老头身边坐了下来，同时从包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两支递给了老头，“来一根吧。”

    老头摆了摆手，“我没有抽烟的习惯。”

    环卫工略显尴尬地抽回手，他将其中一根烟塞回了烟盒，同时点燃了剩下的那一根，“您节哀，毕竟余生还得继续。”

    “不，不必再继续了。”

    环卫工震惊地看着老头，而老头也只是淡然地看着远方。

    .

    太阳继续上升着，一直升到了信号塔的顶端。

    老头转头看向环卫工，脸上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幸福。环卫工回过神，发现手中夹着的烟早已熄灭，他慌忙将那被烟蒂烤得焦黑的手藏到了身后。

    “你不该有那样的想法。”

    “不，是你不该有那样的想法。”老头突然目光如炬。

    环卫工身体往侧边微微倾倒，做出了一种防御的姿态，“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我赞同，但不是在这儿。”老头的话有些晦涩。

    “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你，至少让我体会了这一段我无法拥有的经历。”老头完双手用力按着拐杖，支撑着站了起来。

    “感谢我？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环卫工一脸茫然。

    老头左手拄着拐杖，右手却伸向了环卫工，作出友好的握手状，“从一开始，你就给我设计了这个如梦如幻般的意识空间，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是现在我得离开了。”

    环卫工侧着头，表情变得复杂，“你是怎么……”

    “空间星灵洪山，你在四维时空的夹缝中设计了这个用于逃避的空间，并用你的能力控制着这个时空，而那些掉入时空夹缝的人则成为你慰藉罪责的玩物。”

    “他们无法摆脱你精心设计的意识梦境，纷纷在其中沉沦，而你将他们编织成一个个你当初选择逃避的借口。”

    环卫工脸部有些扭曲，他眼睛盯着眼前的老头，想要站起身，却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压迫着，无论如何都无法站起。

    周围的景色悄然发生了变化，一切都突然静止了，一切声音都消失了。紧接着原本东升的太阳快速回落，树叶从地上飞回树枝，车辆倒开，行人后退着，一切都逆向了，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老头头顶的白发变得乌黑飘逸，脸上的皱纹也消失，仅仅几分钟，原本老态龙钟的身体变得年轻硬朗。

    “我认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仅仅是因为陈雪见在这个世界，但她现在离开了，所以这个世界对我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环卫工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一把拉住眼前强有力的手，依托着对方的力量将自己拉着站了起来，“不愧为盘都的继承者，掌控时间的人类之子，你居然能够在我创造的空间内控制时间。”

    周围的环境再次变幻，四周突然白茫茫的一片，雪山层峦叠嶂，公园长椅依旧在，只不过那是雪山峰顶。

    环卫工又掏出烟盒，抽了一支衔在嘴里但并没有点燃，“没错，我就是你口中那个逃避者，空间星灵洪山。方正，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星灵盘都的影子。”

    方正没有想到他会和星灵直接对话，而且是在这种情形下。其实他起初并没有对眼前这个世界产生过怀疑，即使脑中那些记忆与眼前世界截然不同，只因他相信这个世界中的陈雪见。

    “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洪山有些好奇，他设计的世界严格意义上没有任何漏洞。

    方正伸出左手，拉了拉袖口，露出了那只戴了60年的石英手表，“那，陈雪见带着我去看心理医生，在等她与医生交流的时候，我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太阳升起，突然想着自己拥有能力，便去尝试控制时间之力。”

    环境变幻，2012年的医院外的社区公园，太阳刚刚升起到信号塔的顶端。

    “9点34分51秒，这是第一次。”

    “9点34分50秒，是第二次。”

    “以后的每，我都会尝试将自己静滞1秒，整整60年，秒，总共6时5分钟。”方正着指了指腕表。

    洪山看着方正手腕上的手表，指针停在了3点29分51秒。

    “既然你早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为什么不揭穿这个虚假的世界？”

    方正又望向了不远处马路对面医院门口的车站，那里是他和陈雪见经常乘车的地方，“在那个世界我永远失去了她，在这个世界我却真真切切拥有着她。”

    “所以我会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盘都的影子。”洪山着挥动着手，他随意擦拭着这个空间，将周围的所有景象全部擦去，仅仅留下了浩瀚的星空。

    “10亿年前，宇宙第五维沉降的那一刻，我和盘都在裂隙中共同创造了两个你们称之为神迹的建筑，他将时间之石藏在其一，而我将自己的意识藏在其二。”

    “我……怎么呢，并不是逃避者，我将自己禁锢于此，为的是监视文明的进程，因为只有我有这个能力。”

    “遗憾的是，盘都文明也就是你们人类文明解开禁锢的时间太晚了，并且直到现在星灵的继承者们仍没有达成共识。”

    洪山的话语中充满着无奈，他观察了10亿年，也等待了10亿年，这个宇宙已经危在旦夕，他依旧看不到任何希望。

    “虽然时间所剩无几，但是我们所有人依旧在竭尽全力。”方正凝望着星空，“就如那些闪烁的恒星，只要它们没有熄灭，我们就有希望。”

    洪山脸上又有了些许笑容，盘都挑选继承者的方式最为复杂，但是似乎也最有效果，因为他看到了方正为宇宙的事情所做的一切努力，帮助以丹解脱，寻找到八风星。

    一个个看似不可能的事情正在实现。

    “吧，你进入时空裂隙的目的，我所知所能一定毫无保留。”洪山想要帮助眼前这个充满希望的时间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