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赶火车,陆时和夏目漱石都起得比较早。
两人收拾了东西就赶往国王十字车站。
读过《哈利·波特》的,应该对这个地标性车站有印象,
实际上,它早在1852年就启用了,位于伦敦市中心的国王十字地区,连接很多大城市,例如剑桥、约克、纽卡斯尔、爱丁堡、格拉斯哥……
夏目漱石第一次在伦敦坐火车,有些兴奋,
“我们在第几站台?”
陆时看票,
“第三站台,伦敦到伯明翰,剑桥是第一站。”
他们看过去,
那列蒸汽火车的车头是暗红色的,每一节车厢外侧都挂着标牌,上书:
伦敦-伯明翰,
8:35 am。
滚滚浓烟从火车头的烟囱中喷出来,遮住天空。
夏目漱石左右看看,
“奇怪,怎么这么少人?”
陆时说道:“大概因为今天是礼拜日吧,所以很少有人会挑在这个时间出远门。”
其实伦敦到伯明翰并不算远,
但放在20世纪初,这段距离不容小觑。
夏目漱石说:“让你在礼拜日给学生们做演讲,剑桥大学确实很给面子。”
陆时在《曼彻斯特卫报》上回复了公开信,
之后,卡文迪许亲自登门拜访,商定了演讲时间,以及演讲地点,就在剑桥大学国王学院,
至于演讲内容,则没有具体约定。
卡文迪许听从了詹姆斯等一众文学教授的建议,决定给陆时充分发挥的自由。
夏目漱石调侃道:“陆,你和剑桥大学算不算无媒媾和?”
陆时被逗笑,
“我们在报纸上发公开信,眉来眼去日久,怎么能算是无媒媾和呢?要媾和也该是有媒媾和。”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上了火车。
夏目漱石感慨,
“伦敦的火车真好啊,竟然都是包厢。”
陆时“嗯”了一声,
无论是大清,还是日本,运行的火车只有前几节有包厢,后面的车厢就是简单的座位,而且还不是一比一等额售票,导致很多乘客上了车只能站着。
与之相比,大英确实“奢靡”。
两人挑选包厢,
正如之前所观察的那样,这列火车上的人并不多,就连第一节车厢都没有坐满。
这时,火车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循声望向窗外,便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年轻学生乌央乌央地朝火车走来。
陆时不由得皱眉,总感觉有些面孔十分熟悉,便侧耳倾听那帮学生的谈话。
有人问:“你们说,陆教授不会真的投身剑桥吧?”
这个问题一石激起千层浪,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回复:
“不可能!”
“陆教授那么谦虚谨慎的人,怎么会去剑桥?”
“我相信陆教授的人品。”
“不说人品吧,就说利益好了。你们难道忘了陆教授在伦敦政经还有自己的项目?”
“可是,那个项目在剑桥做不是更容易?剑桥还有自己的出版社呢。”
……
最后这句话算是命中了学生们的软肋。
众人沉默。
陆时低声道:“那帮学生好像是伦敦大学联盟的。”
夏目漱石一脸懵,
“啊?”
他踮脚从窗户向外远眺,看着绵延不绝的长龙,惊讶道:“怎么这么多人?”
看那架势,感觉一列火车都装不下。
这时,先头的学生已经开始登上火车了,
各种议论声渐起。
陆时赶紧拉上了门。
而学生们倒是跳脱得很,入座之后保持着包厢门敞开的状态,这样便可以“隔空”交流。
一个学生说:“真是要感谢校长大人,出钱包火车送我们去剑桥。”
立即有人附和:“而且还包了整整三列。萧先生、金伯利伯爵他们已经先我们一步出发了,应该就是前一个班次。”
陆时:……
夏目漱石:……
两人一个是伦敦政经的客座教授,一个是伦敦大学学院的学生,竟然都没听说这件事。
陆时问:“史密斯教授没跟你说过吗?”
夏目漱石摇摇头,之后问:“萧先生也没说吗?”
他们面面相觑。
学生们也不再讨论包车的事,转而将话题引到了陆时的作品上。
有人说:“你们看那篇《浅谈叙述性诡计以及推理作品》了吗?写得真是精彩!我光是记笔记、写分析,就用掉了整整一瓶墨水,结果还是觉得没有研究透彻。”
这话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有人回复:“科曼,你研究得那么仔细,想写推理啊?”
科曼嘿嘿一笑,
“你懂什么?就算不写,就不能记笔记了?难道你们不觉得,陆教授的那篇文章很像论文吗?”
这话引得众人沉思。
现代的许多高等学府有Academic Wri挺,也就是所谓的“学术写作”,
该课程可以教授学生们如何系统地、有逻辑地写好论文,如引用、注解、文献参考、文献综述、开题报告、摘要等通行规范。
(这一点,国内的很多高校做得不到位,只要求学生写论文,却不教学生怎么写。)
当然,1901年的英国也没这种课,
大家写论文,经常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各章节的关联性不强,
只有真正的学术达人,论文写得多了,才会熟能生巧。
沉默一阵,
有人说:“科曼,把你的笔记借我看看。放心,我今天晚上……不,我下火车之前就还给你。”
科曼嘿嘿一笑,
“不行不行,我还得自己研究呢~”
他的同学们异口同声:“小气!”
科曼不满,
“还是你们读书不认真。咱们陆教授有真东西的,你们自以为将来不写,就不好好研读那篇书评,却没注意到书评本身的行文结构就是很好的论文范例,这能怪我?”
一帮学生吵吵嚷嚷。
夏目漱石用手肘捅了捅陆时的腰肋,
“他们在说你的文章。”
陆时挠头,
他自己也没想到《浅谈叙述性诡计以及推理作品》算是优秀的论文范例,
只能说,作为穿越者,有些东西确实是超前的,且因为不自觉,潜移默化间便会露出端倪来。
陆时只能说:“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这话就很凡尔赛。
夏目漱石一阵无语。
两人继续侧耳,听学生们讨论各种话题。
刚开始,他们还只把内容框定在陆时的身上,后来就飞了,从英布战争到当今首相塞西尔,再到维多利亚女王,
还有各种热议的话题,
女性选举、
征兵制度、
……
听他们讨论一路,倒也不至于无聊。
终于,火车到了剑桥站。
陆时拦住准备打开包厢门的夏目漱石,说道:“等学生们先下车,省得尴尬。”
夏目漱石会意。
两人等着其他人离开,乘务员开始逐个车厢巡查才下了火车。
没想到,他们刚踩上站台,就被两拨人拦住了。
一拨人由卡文迪许带头,后面跟着剑桥大学的十几名教授,各个都是绅士打扮,显得非常儒雅;
另一拨人则是沃德豪斯和萧伯纳带头,
在他身后,上百名学生组成了庞大的欢迎队伍,
只听“啪——”的一声,
学生中有人拉开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陆教授!”
卡文迪许脸黑如墨,
这特喵的,到底还是不是剑桥的主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