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深处,地牢更下一层。
赵笙掀开一块地板,里面露出幽黑的隧道。
他沿着螺旋的石梯走下,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提着饭桶。
隧道内寂静的可怕,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到响声。
赵笙来到最下面,一条幽长的走道直通深处。
幸亏两侧墙壁放有常明灯盏,为这幽暗地界带来些许光明。
走在通道内,脚步声清晰可听。
赵笙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天地无极功,发动!
“好浓郁的血腥气,前面就好像有一座修罗血海!”
赵笙心中骇然。
他想起了去年在大牢屋顶看到的那一幕。
那一座拔地而起的血海,几乎要将整座坤宁宫淹没。
终于,赵笙走道了终点。
那是一座很大的牢房,铁门柱子几有拳头大小,锁头栓子都跟手臂一样粗。
墙壁上的灯盏光芒映射到里面,灯火昏黄,从外向里看去,只能勉强看清里面景象。
里面只关着一人。
那应该算是个人,全身被一个铁筒子固定,只留一个披着白发的头颅在外面。
“你的功法很有意思。”
披着散乱白发的头颅突然抬了起来,声音嘶哑难听,直直盯着赵笙看。
那目光,凶狠、残暴、犹如择人而噬的怪物。
赵笙感到一股恶寒,全身真气不自主运转起来。
“我闻到了,闻到了你境界中的血腥味!”
那人咧嘴狂笑。
“你跟我一样,以杀人升境界,妙啊!妙啊!”
他明明被牢牢捆缚,笑声却是那么宏伟。
声音回荡在牢房和外面通道,赵笙感到头脑涨晕。
“来,与本座一起,大杀特杀,来!”
他的声音似乎带有某种魔力,赵笙不自觉往牢房踏前一步。
体内的真气忽然翻涌,藏于气海的雷电通过全身经脉,使他顿时清醒过来。
“好险,刚刚差点就要放了他!”
赵笙背后冒出一层冷汗,警惕地看着这個恐怖的家伙。
不亏是先天宗师境界,哪怕武功被废,都如此强大。
赵笙想起自己当日面对宁王之时。
那时宁王是后天九重,他只是一个凡人。
如今他是后天六重,面对先天宗师,却还是跟那时一样弱小。
那人眼神闪过一丝惊异,忽而笑道:“你练的功法果然奇异。”
“小子幸运,曾得到一门搬血功。”
赵笙神情自若,自然提起。
那人眼神顿时一变,死死盯住赵笙。
“徐方严是你什么人?”
“他死前,就是我给他送饭,搬血功就是他送给我的,也是他让我来这里找你的,陈宗师。”
赵笙笑着说道。
陈宗师冷冷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心跳正常,血气平顺,伱没有说谎。”
赵笙心中顿时惊讶不已。
先天宗师还有这功能?
“但锦衣卫和东厂的杂碎都是撒谎骗人的好手,我不能就此相信你。”
陈宗师双目放着幽光,哪怕武功尽废,却还是给人莫大压力。
他盯着赵笙,冷冷道:“再拿出证据来。”
赵笙顶住瘆人目光,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前辈请过目。”
先天宗师五官敏锐,哪怕身处幽暗地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陈宗师眼睛转向令牌,盯着看了许久,才微叹一口气。
有释然,有悲伤。
“徐小子终究是死了啊,不然他不会把这块令牌交出来。”
“徐方严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死就在他意料之内了。”
赵笙将令牌收起,动作很是认真,像是在保管珍重遗物一般。
这动作只有一瞬,却被陈宗师清楚看到。
他顿了会儿,开口问:“怎么死的?”
“凌迟。”
赵笙直接说出这个世间就残酷的刑罚。
“我就知道!该死的狗皇帝!全都该杀!”
陈宗师忽然瞪大眼睛,震得身上铁筒咣当作响。
如同一只野兽要嘶吼奔出,
不愧是当夜带队攻打宫城的叛军首领,对皇室的怒气简直无以复加……赵笙面色从容,等待陈宗师发完怒气。
片刻后,陈宗师终于冷静下来,气息也不见变化,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或许,他死得也不算难受?应该吧?”
赵笙低声说道。
他对自己的止痛功法还是很有信心的。
“你出手帮他了?”
陈宗师听出猫腻来,眼睛微眯。
“没有啊,没证据的事情可不敢乱说!”
赵笙赶忙摆手。
哪怕这地牢没有外人,他都不会接下这个锅。
陈宗师嗤笑一声:“谨慎的小乌龟。”
“徐小子既然把这个交给你,他就应该有跟你说过什么吧?”
“他说了,要是我能有幸见到您,便能得您传授一门功法。”
赵笙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可直通先天宗师的功法!”
“确实如此,他与我没有师徒之谊,但因某些缘故,这功法本来是要传他的。
既然现在令牌在你手里,那这本功法就该传给你。”
终于要来了……赵笙忍住心中激动。
“但我有一条件,你得我传授功法,便需继承我衣钵,立志灭掉狗皇……你去哪?”
陈宗师瞪大眼睛喊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赵笙走了。
开玩笑,不过是先天宗师的功法,就要我结下这么大的因果?
能得到自然最好,不能他也不着急。
他有无穷无尽的时间。
陈宗师神情怔愕,眼睛瞥向牢门外的饭桶,又瞪大眼睛。
“快给我回来,我还没吃饭呢!”
声音雄浑,回荡在地牢内,而后复归寂静。
第二日,赵笙照常下来,陈宗师骂骂咧咧,他不为所动,反骂回去,将饭一口一口给他喂了下去。
第三日,一样如此,但当赵笙走后,陈宗师的眼神生了变化。
第四日,陈宗师没有再骂,而是开口诱惑赵笙,说他功法多么强大,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赵笙还是不为所动。
如是几日,陈宗师越发沉默,但赵笙始终如常。
终于,到了第十日。
陈宗师看着一如既往的赵笙,忽然开口。
“不骄不躁,不急不恶,不因可得功法而行谎骗,也不因不得功法而私仇报。
也不为一时利诱所获,心姓颇佳,可得我功法!”
赵笙刚拿起饭勺,听了陈宗师的话,顿时愣在原地。
他可没有陈宗师说的这么好心性,不过是觉得自己不着急,对功法也没那么渴求。
而且他来地牢只是暂帮人打杂工,所以觉得不必要置气。
若是在外面,贼老头这么骂他,他早就将臭袜子拌在饭里,硬灌他吃下去了。
哪还会跟他对骂浪费口水?
但看着陈宗师那熠熠发光的眼睛,赵笙赶忙将手中饭勺放下,神情严肃。
“前辈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