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笙心中一动,没有犹豫,将秘籍收下。
“我若不收,只怕你心难安,如今我收了,你也不用如此心心念念要报恩了。”
他笑着说道。
说实话,他之所以会出手相救,除了是担心陈母安危外,也有看不惯朝廷鹰犬欺负忠良之后。
但对于是否看重报恩一事,他倒是不在意的。
此次出行,他用的是李青丛的身份,面孔也不是原先的面孔。
等回到宫中,世间又无李青丛一人了。
但谷王妃是个识大体的,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赵笙从她眼神中,就知道她还未忘记报恩一事。
对此,赵笙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这几日,你们就住在我那院子里,安心养伤。”
陈母低声说道:“现在夜也深了,你们先回去吧,孩子还自己在院里呢,独自照顾两位好汉忙不住的。”
谷王妃抬袖抹去眼角泪水,对陈母和赵笙行礼后,带着女眷回去。
赵笙砸吧嘴巴,忍不住开口提醒:“你那院子人多眼杂……”
话刚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如果不是一路跟着陈母,又怎会知道她那院子情况?
陈母直直盯着他,眼神十分认真,仿佛要从他心里挖掘出什么来一样。
赵笙心虚,不敢直视陈母。
陈母低头,抬手挽过鬓间秀发。
说是孩子母亲,但还只是芳华之年,风韵犹存。
“我有几家院子,没有带她们去那一家。”
她沉声说道。
赵笙频频点头,还是不敢看她。
“是陈青让你来的?”
她平淡开口,但赵笙能听出颤音。
她很激动,或许还带着悲伤。
就算炎京离扬州再远,叛贼宗师自爆一事,隔了一年,也要传过来了。
“陈青,这就是他的名字吗?”
赵笙叹了一口气,道:“他死前传功给我,并嘱托我过来看看伱们母子。”
她侧过头去,沉默一会,才拿袖子擦了擦眼睛。
“刚刚你出手,我就看出来了,那是只有他会的武功。”
她十分认真地凝视赵笙,轻启朱唇:“你很好,他没看错人。”
赵笙愣住,旋即笑道:“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她欲言又止,仿佛有很多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到如何说。
晚风吹了很久,落叶纷纷落下。
她终于鼓足了勇气,问:“他最后说什么了?”
旁边有株柳树,随风自舞。
赵笙眉眼低垂,看着地上柳影缭乱。
“他说……”
赵笙抬起头来,带着淡淡笑容。
“江南好,最好是红柳。”
这位坚强的女子终于忍不住,捂嘴痛哭起来。
深夜漫漫,总会过去。
今日的扬州城,似乎还是十分冷清。
锦衣卫在街道徘徊,如一群狼在巡视自己的猎物。
听说昨夜在荒郊出了大事,有十几个锦衣卫彻夜未归。
这让扬州城的氛围更加紧张起来。
除此之外,又有别样意味在其中蔓延。
有人注意到,今日城里,好像又来了许多锦衣卫。
他们与原先那一批各自行事,互不干扰。
难道又有别的逃犯到扬州来了?
这人想到这里,当即咒骂一声。
“哪里不去,非要跑来这里,是不让人活了吗?”
眼看城里是待不下去了,他找好门路,带着一家人往乡下走。
他是贫苦出身,早年凭着努力,在城里也算扎了根。
但乡下的房子田地他也没有卖掉,总想着留条后路用。
今日找好驴车,带着一家人风风火火赶回去,他心里也不由骄傲起来。
“这就叫有备无患……”
正高兴着,前头就来了一伙人。
有骑马之人开道,有手持长枪之人护卫。
一群人浩浩荡荡,中间围着一个十六人抬的大轿子。
“夭寿,这是遇见大人物了。”
他赶忙将驴车拉到一旁,低头不敢去看。
轿子定然是豪奢的,贴金镶银,珠帘玉幕,四面还绘着各种祥云瑞兽。
但就算不看这些,光看抬轿子的人数,他就知道,来的人非同凡响。
要知道,就算是县老爷都只能用四人抬,扬州的巡抚也只是八人抬。
可这人,却用十六個轿夫。
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看,只盼着他们赶紧走。
忽然,轿子帘幕被掀起一角,一只枯槁手掌伸了出来。
“好俊的娃子。”
轿子内,传出苍老的声音。
那人低着头,被这么一说,赶忙抬起头来,回头看向自己驴车上的家人。
只有自己的妻子,还有一个女娃娃。
知道是说自己,他急忙转头,躬身作揖:“多谢老爷夸奖。”
轿子内,那道苍老声音忽然咳嗽起来。
好一阵儿,才缓过来,伸出珠帘外的手,指着女娃说道:“很好,给我吧。”
那人愣住,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奴仆走了过来,要抢他的孩子。
他着急起来,奋力拉扯,却被揍倒在地。
妻子也尖叫连连,想要扑向孩子,却被硬生生拉开。
孩子哇哇大哭,叫声凄惨。
“光天化日之下,竟要强抢孩童吗?”
那人眼睛通红,站了起来,拼命要将自己孩子抢回来,却又被打倒在地。
他倔劲上来,抱住奴仆的大腿,不让他把自己孩子带走。
孩子哭得更厉害了,一直喊着爹爹。
奴仆气上心头,拔刀就要砍了那人。
突然,一声利啸响起。
奴仆惨叫一声,是一只弩箭射穿了他的手臂。
“锦衣卫办案,统统肃静!”
只见前方,有十几位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摆开架势,将轿子一行人围住。
其中带头的有三人。
沈廉站在右边,中间是一个瘦高男子,颌下有须,左边是一位面容白皙的小哥。
三人杵刀站立,仿佛就是一堵不可跨越的铜墙铁壁。
“锦衣卫百户,卢剑奉旨办案。”
瘦高男子拿出一块令牌,沉声道:“徐府有犯上作乱之嫌,老太爷,还请跟我们回诏狱一趟。”
轿子那边,骑马那人举起长枪,呵斥道:“你们是什么货色,知道里面是坐着老太爷,还敢拦路?”
“徐府草菅人命,证据确凿,就算是徐府老太爷,也与庶民同罪!”
白皙小哥站了出来,冷声说道。
轿子里,那道苍老声音冷冷道:“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说罢,他招了招手,护卫的奴仆们竟纷纷举起武器,杀向锦衣卫。
能护佑老太爷出逃的,都不是简单货色。
真打起来,竟与锦衣卫势均力敌。
白皙小哥暴喝一声,直奔向轿子。
沈廉和卢剑齐齐跟上。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不远处,一棵树上。
赵笙拿着一把瓜子,正开心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