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真省力啊。”
“这话不假,不连檐与斗拱,檩子、椽子哪根不是大几百斤。”
“不光省力,比踩着翘板扛上来也可靠了不少。”
“哎,这还真得谢谢那个姓周的胖子。”
一名站在山墙下边的军卒,听了站在翘板上几名袍泽的话,对几人招了招手,神秘兮兮道:“这玩意儿可不是周姓那个胖子鼓捣出来的。
听是那个十五岁就去东亭戍当旅帅的少年郎弄出来的。”
翘板上的几个军卒面面相觑。
“真的假的,这不太可能吧。”
“比我家大郎大不到哪去,这玩意儿能是他鼓捣出来的?”
“就是,这不可能。”
“老季,你别笑了。”
见几人都不相信,老季撇撇嘴,“画图是周姓胖子给的。
但我家老二可是眼见着罗旅帅从头到尾给弄的。”
往翘板前凑了凑,老季一脸得意之色继续道:“告诉你们个别人都不知道的,我家老二那周姓胖子管罗旅帅叫先生。”
几个现在翘板上的军卒听了,全都大吃一惊,连忙蹲了下来。
“两人年岁可差着一半呢,你确定是周胖子管罗旅帅叫先生?”
“这有些太离谱了,没见过师傅比徒弟上这么多的。”
“老季,你莫不是在这诓人吧。”
老季拍了拍翘板,撇撇嘴道:“都是一个队的,我诓骗你们做什么。
我家老二话素来稳当,再前日傍晚回营,你们都看到了,周胖子在干活,罗旅帅在一旁支使。谁是师傅,谁是徒弟,这还看不出来吗?”
老季的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郑校尉的大喝声:“老季,你不赶紧绑绳上料,又在那胡乱编排谁呢。
不要以为不是在营中,就打不了你的板子。”
老季先是吓得缩了缩脖子,随后转身笑嘻嘻道:“校尉,现在有了这个滑轮,耽误不了功夫的。
这回也没编排人,就是告诉黑头他们几个这玩意儿是罗旅帅鼓捣出来的。”
“校尉,老季的是真的吗?”
“那位罗旅帅真的这么厉害?”
“老季罗旅帅是周胖子的先生,这是真的吗。”
……
见几人七嘴八舌的乱问,将旁边的人也给招了过来,郑校尉挥了挥大手,“军律都忘到脑袋后边去了?
不知道好舌利齿,妄为是非,是谤军当斩之罪?”
随后,郑校尉走到了翘板旁,扫了一眼手下的军卒,“罗旅帅虽刚头军,还是去东亭戍任职,可那是真把咱们当袍泽的。
周胖子把马圈还有茅坑旁的臭土都给归拢走,就是罗旅帅的意思。”
拍了拍滑轮吊下来的绳索,郑校尉一脸感慨道:“这玩意儿倒是没听谁是罗旅帅鼓捣的。
不过,某可听罗旅帅见着咱们暑日里营造,太过疲惫。
特意给军中搭桥,给咱们营造的袍泽每日弄个二两冰来。
以后见着罗旅帅都客气着些,保命法子也给讲讲。
人家对咱们掏心掏肺,咱们也得投桃报李不是。”
军卒们顿时哗然一片,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过了好一会,老季率先道:“校尉,咱们可不受待见。
一人二两冰,那可不是数目,没攻没赏的,军中拿啥买啊。”
郑校尉捏起袍子忽闪了几下,对着一众属下压低声音道:“听弄出这个滑轮,就是为了省些工期。
省了工期,就能省下不少军粮。冰钱儿就是从这里出。”
目光望了望连夜打造出来的三具滑轮架子,郑校尉心中盘算了一下。
檩椽、檐拱、瓦当全是死沉的物件。有了滑轮,省的功夫可不是一点半点。
营造的廨舍、子城的城墙、外城城墙破损部的修砌,还有大营的加固。
少能省一月工期出来。
不过看似省出不少的军粮,但如果真给军中送冰过来,屯田再不耽误秋收,还是军中占了大便宜。
想到这,挥手打断再次议论起来的麾下,郑校尉脸色一正道:“方才的,都走点心。
不管有没有冰吃,光是少吃一月苦,不用秋收后冷的嘶嘶哈哈继续做活计,就该挂念着点罗郎君。”
拍了拍翘板,郑校尉又拍了几下手掌,“心中有数就好,别往外传了。
现在该干什么干什么。
早些完工,也能早些回家去看看。”
一众军卒连连点头称喏。
但这样的消息,谁听了能不讨论讨论。
待郑校尉走得远些了,又开始边做活边七嘴八舌的了起来。
“怎么样,我的一点没错吧,这些事看着是周胖子在前边,实际全是罗旅帅了算。”
“老季,知晓你消息来的稳妥,就别这些了。你罗旅帅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就算用粮换,这会也是冰贵粮贱,这是赔本儿的买卖。”
老季将一根木料绑好,对着翘板上的几人挥了挥手,“现在刚是头伏,确实冰比粮贵。
不过,这么多的冰,想在伏内都卖出去也不是见容易事。
但话又回来,这冰对咱们可是如同救命仙药。
这才几,咱们团就有十几个起了热毒,好悬没把命丢了。
二两冰看似不多,兑些井水喝下去,那是从内而外的凉快。”
“啧啧。”翘板上的一个军卒撇撇嘴道:“两头话谁都会,问你罗旅帅图的是什么。”
老季抬头看了看上挂着的烈日,咂咂嘴道:“图什么?
这世上有钱有势家的郎君多的很,有好心肠的郎君可没几个。
校尉得没错,不管有没有冰吃,以后遇着罗郎君都得客气些。人家那是真对咱们有心了。”
“哎,老季,你快过去看看,南街上来了两辆大车。”站在翘板上绰号黑头的军卒指着驶过来的大车,一脸期盼道:“是不是真来给送冰的,这会儿可是晌午了。”
黑头的话,让一众人脸上全都浮现出喜色,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南街。
“。”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响起。
“赤日炎炎,易中热毒!军衙诸位将军怜惜战卒,特发冬冰每人二两!
按队前来集结领取!”
………
梆子声过后,就是郑校尉与传令兵的三次齐声大喊。
回应是军卒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老季,真的有冰啊。这真是难以置信!”
老季没想到军衙里的那帮家伙,真的把冰发下来了。
伸手接应了翘板上几人跳下来后,目光闪动了几下,声道:“几位,信我的,待城内廨舍营造完了,赶紧到司兵齐廨舍去申请调令。
东亭戍以后绝对是个好去处,跟着罗旅帅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