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就听闻了罗旅帅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看就是年少有为的好郎君。”
高庆东离着老远,就大声客套了一句,走得近了又立刻笑眯眯地拉住要行礼的罗一。
指了指周口口手中提着的酒水与几样吃食,高庆东啧啧了两声道:“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按道理,一旦有战事东亭戍是归辽东城管辖的。
这时候只不过是没有战事,东亭戍又是东疆第一哨卡,自主性比较大一些。
可毕竟还是有隶属关系的,而且旅帅比守捉使至少要低上两个级别。
先去驿站而没先到治所,已经很失礼了。
这位长得跟个邻家大叔一样的守捉使,不但亲自出来迎接,还热情的有些过分。
这把罗一给整的有点不会了。
“使头太过客气也太过夸赞了。”罗一挣脱开高庆东,执意行了一礼道:“使头亲自出来,让属下有些受宠若惊了。”
“应该的,应…”反应过来这么有些不妥,高庆东赶忙干笑了两声。瞥见周口口身旁还跟着个五花大绑之人,马上转移话题道:“怎么还绑了个人,不知罗旅帅这是何意。”
高庆东尴尬的表现,让罗一看出了些端倪。
这是得心虚成了什么样,才会这么不堪。
好歹也是管着大几百的大兵的将领,就这个心理素质?
难怪安胖子会把这些人毫不犹豫的甩出去。
真若是有战事,跟着这样的人,实在是让人心里没底。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一弊,这会儿表现的这么业余,待会使手段的时候,也能好就范一些。
收了脸上的笑容,瞥了一眼白崖城的贼人,罗一对高庆东缓声道:“使头确定要在这里听某的解释?”
高庆东本就心里慌的一批,不然也不会连罗一需要应卯都忘掉,只想着罗一赶紧去东亭戍了。
见罗一突然间画风一变,额头上立刻见了汗,干笑了两声道:“站在这里确实不妥。不管是何缘由,先去廨舍吃些茶再。”
罗一心中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硬些就成了这样,先前的打算绝对能成。
但罗一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宁可遇着个性子强硬的,也不愿意遇着这样的。
毕竟这里是边境,主将熊成这样,可想而知下边的兵该会是什么样。
实在是太没安全感了。
进了治所的厅堂,罗一没兜圈子,一指绑着的贼人,“这是白崖城的高句丽人,与他一起的还有一十七个。
这些人都是过来行刺于我的,他比较幸运因为看马而躲过当场被斩。”
抬眼看向高庆东,罗一寒声道:“白崖城的人为何要杀我,想必使头心里多少也该明白些。
某念着袍泽之情,没把这事上报到辽西城。
可辽东城却有些人见了贼人留下马有些眼红,又是马上有标记,又是过所给记录过,把马给扣了。”
到这,罗一咧嘴一笑,“既然这样,一共二十二匹马,就全都交给辽东城。
回头我交待下回辽西城的人,把这事到军衙。
查查这些白崖城的高句丽人是怎么连弓带马进来的,又是因为什么要杀我。”
高庆东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居然还有这事,真是岂有此理。”
将罗一拉到木榻上坐下,高庆东对罗一挤出一丝笑容,“马匹的事绝对是个误会,我这就命人 去知会一声。”
顿了顿,高庆东神情变为了义愤填膺,“罗旅帅你是咱们辽东城的人。
胆敢刺杀你,那就是咱们辽东城的敌人,你放心,这事我会让白崖城给个满意的交代。”
到这,高庆东又装作为难的继续道:“这么大的事,上报给军衙也是应该。
不过,东亭戍与辽东城怎么都是一体的。
若是真报上去,不但辽东城没了脸面,你去了东亭戍也不好与下边的袍泽相处不是。”
罗一笑了笑,“白崖城给我个满意的交待?
敢问高使头,他们的人都被我杀了,还怎么给交待。
还有,我的命可是辽东城的脸面能比的?
东亭戍的守军不好相处又能怎么样。
这事上报给军衙,高使头觉得他们还能驻守在东亭戍?”
罗一的声音越来越冷,根本不给高庆东半点面子,再次指着被绑着的贼壤:“从东亭戍到王马驿,各处的边军都做了什么,他是的清清楚楚。
原本念着边军不易,又都是袍泽,忍一忍也就算了。
可辽东城的人却不拿我当袍泽。
我凭什么被人袭杀还要装作不知道。
凭什么边军烂成了这样,我要装聋作哑。”
高庆东大滴的汗珠从脸颊上滑落,看向罗一的目光先是惊恐,随后又闪过一抹狠厉。
罗一对高庆东心里想的什么一清二楚,拍了拍木榻的木板,“别想着杀人灭口,在被袭杀的当,就派了家中的仆人回辽西城。
我有个三长两短,事情闹得更大。
另外,我一十五岁就能到东亭戍当个旅帅,其中的缘由你也该琢磨琢磨。”
罗一的这番话,让高庆东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颤抖的嘴唇大张,嗓子却仿佛被哽住了,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罗一对周口口挥了挥手。
周口口点零头,将贼人押出了厅堂。
屋内只剩下罗一与高庆东两人。
高庆东见状,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这一幕他太熟悉了。
被人拿捏,总好过事情被上边知道。
或许还能通过眼前的少年,与上边的哪位将军搭上桥。
只不过是将获利分出去些,那样以后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清了清嗓子,高庆东对罗一拱了拱手,“罗旅帅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要求?”罗一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目光咄咄逼饶看着高庆东,“把某当成资敌的一丘之貉了?”
高庆东心中一紧,猜不透罗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尴尬的笑了笑,“那罗旅帅是?”
罗一理了理袍子,慢条斯理道:“句良心话。
咱们边军耕者有其田,那是用命换来的。将打得粮食卖了,那是经地义之事。
错就错在卖给了白崖城。”
高庆东连忙点头附和,“罗旅帅的是,咱们东边的守军,向来不受上边待见。
将粮卖给白崖城也是无奈之举,还请罗旅帅通融通融。”
罗一微微颔首,一脸很理解的样子道:“四处走了走,发现这边的袍泽确实日子过得苦。”
顿了顿,罗一脸色一正,“我不是不讲情理之人。
高使头要通融通融,身为属下,这个面子必须要给。”
将目光直视高庆东的眼睛,罗一一字一句道:“把粮卖给我,此事便当没发生过。”
高庆东眼睛瞪得老大,“就这?”
“对,就这!”罗一呲牙笑了笑,“不过,今年的粮钱,要明年才能给上,若是信不过可以立字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