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于滑轮,辽西城的基建速度提高了一大截。
军府各处衙门的主要廨舍都已完工,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活计。
因此留在柳城的保定军,提前移防到了辽西城。
能够提早移防的具体缘由,在柳城时王玄志便知晓的清清楚楚。
而且罗旅帅这四个字,也让他的耳朵都快听出了茧子。
廨舍能提早完工,是多亏了罗旅帅给弄出的滑轮。
劳形苦心修建廨舍的将士们,无一因暑热而病倒,同样多亏了罗旅帅。
以往没人愿意去的边地戍城,如今大把的军卒请求对调,还是因为罗旅帅。
麾下禀报的这些,王玄志震惊的同时又满腹的怀疑。
罗一在柳城时的表现确实惊艳,但能有这样心思与手段的少年郎,满大唐并不只他一个。
但那个什么滑轮与夏日制冰,实在是太骇人。
若是整日里摆弄木料的博士,或是修炼有成的道人鼓捣出这些,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个常年闭门将养身子的病郎君能琢磨出这些,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
他更倾向于罗一是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与七岁便能赋棋的李泌结交后,从李泌得来的那些秘法。
毕竟李泌可称道学奇才,又经常在华山的绿林明月之间寻仙求道,有这些手段并不稀奇。
但内心深处,王玄志又希望这一桩桩奇事,真的出自于罗一的手笔。
都护府再次东迁,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但匆忙而立的保定军,堪用之人太过稀少。
将领要么是有勇而无谋,要么是有些本事性子却骄横乖张。
指着这些人谋略东境,怎是一个累字撩。
而罗一则是不同,勇武虽没有半分,但谋略出众,行事环环相扣,性子也如劲草般坚韧。
初入军中,没有那些经年军伍之饶陋习,是不沾点墨的一张白纸都不为过。
可以借着此时底下战兵半数对其信服,从旅帅提任都护府的录事参军。
悉心栽培三五年,不敢独当一面,至少经略一处守捉城没有什么问题。
到了辽西城看过滑轮与硝石制冰,又听王守义当面话里话外讲了罗一打着他的旗号以粮代抵冰的要求。
王玄志震惊之余,又哭笑不得。
这子的胆子实在大到没边了,不过这手段使的确实没得。
各方得利不,将借势也运用到了极致。
吃不得亏,心眼活泛,做事又有急有缓,这子生就该领兵。
这让本就起了爱才之心的王玄志,不打算让罗一再窝在东亭戍。
“老马,你知道这个罗旅帅是谁家的郎君吗?”
“这你得问老李,他是孔目官。”
笑着应了一声,保定军副使马察灵端着吃食坐在了王玄志的对面:“廨舍还没收拾妥当就提这个,你是打算重用他?
按这个罗旅帅摆弄出的那些,确实堪称能人异士,该给记些功劳。
但年岁实在是太了,就连进入军中都是…”
给了王玄志一个你懂得的眼神,马察灵咬了一口胡饼,边吃边道:“虽举贤不避亲,罗鼓捣的那些也对军中有益。
可坐在范阳里的那位,还是得心些,指不定派了多少双眼睛盯着。
再等一等,于你于他,都稳妥些。”
“连你都认为他是我的子侄?”王玄志放下手中的胡饼,轻笑道:“这么其实也没错,不过我所问的意思,可不光是你的这样。”
“不光是这样?那就有点意思了。”马察灵想了想,目光陡然一亮:“是熟人之子?罗姓的熟人,那就只有东去无音讯的罗三儿了。”
王玄志对马察灵点点头,随后将罗一在柳城的所作所为讲述了一遍。
马察灵听的一脸惊愕,“这子真的只有十五?
怕是好多五十之人都未必有这心思。”
王玄志苦笑道:“不然你以为好端赌我会把都水监的宅院给卖了?”
马察灵咧嘴笑了笑,“是卖的可不对,该是你抢的。”
王玄志摆摆手,“是卖是抢无关紧要,你觉得滑轮和夏日制冰真会是他鼓捣出来的吗。
罗老三是个什么样,你我都清楚,生出个有谋略的儿郎倒是不意外。
可鼓捣物件,我实在是想不出这子是随的谁。”
马察灵爽朗笑道:“管他随谁,这子本事越大越好。
咱们保定军可是要担大梁了,就缺这样的俊才。”
“我打算把他提到军衙,任个从八品的录世参军。”王玄志点出用意后,轻轻扣了扣桌子,“但我有些怀疑滑轮与制冰之法,是这子从李泌那得来的。”
马察灵对王玄志的打算十分吃惊。
旅帅的品秩最低是八品上,而录世参军分为九品上至从七品上。
王玄志给安排八品下的录世参军,看似品秩不升反降,实则占了大便宜。
录世参军负责军中举弹善恶,勾检缉失,纠正非违,是非常重要也非常让人惧怕的职位。
军中有句话叫想要当将军就得任参军,想要早些办后事,就去任录世。
这句话看似很矛盾,其实非常有道理。
首先,想要监察别人,就要对军中各项事宜全都熟悉。
能将全军各处都了如指掌,除了领兵的大将,就只有录世参军。
想对战局没些自己的想法都不可能,可以是领兵的大将胚子。
能任这个职位的要么是肚子里真有货,要么是领兵将领的晚辈或亲近之人。
不过凡事都有利弊,这个职位实在是太得罪人。
如果平日里处理不好与各部的关系,一旦起了战事,很容易背后挨刀子。
所以一般能任录世参军的,年岁都是在将近而立之年。
罗大郎一十五岁便打算给任这个职位,很显然王玄志是要亲手调教。
“故人之后应该照拂,这子的心思也确实够用。
但还是方才所,他的年岁太了。扔到东亭戍做旅帅,在我看来都很冒失。
你把他提到参军这个职位,底下的人该怎么想,外人又会怎么看。
我的意见还是那句话,再等一等。
至少也要看看他在东亭戍的表现怎么样再下定夺。”
王玄志苦笑道:“东亭戍是咱们营州最苦的地方。
那子光长心眼没长身子骨,体魄太孱弱了。
我怕在东亭戍待得久了就真回不来了。”
“怪不得你这么急,对秘法是不是出自这子之手也有些担忧。”马察灵微微颔首,想了想继续道:“李泌这人确实是淡泊名利的性子,没准还真如你所。”
王玄志沉吟了一下道:“那位李先生还在辽西城未走,过去打问打问你觉得怎么样。”
马察灵很果断,将餐盘一推起身道:“修道之人可不假话,直接去问问,我看可以。
如果那些都是这子鼓捣出来,明这是个全才,这样的宝贝确实该捂在手里。
而且凭此功给个录世参军,任谁什么都不怕。”
……………
(对录世参军这个军职的解读,是剧情需要,有部分是编的,请勿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