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潼关,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顺着渭河西望,一马平川的地势与刚刚行走过得险绝形成鲜明对比。
让人一直提着的心,瞬间安稳了下来,并且出生一股祥和安宁之福
对于仅仅一关之隔,东西两面呈现出壤之别的地貌与景色,就连罗一也大为震撼。
毕竟从纪录片中观看这种鬼斧神工般的景物,根本没法与身临其境相比。
更无法生出征服或是见证这种自然风光的感觉。
再向西而行不远,渭河两岸便出现还在隐隐范青的麦田。
随着西行的愈加深入,出现在眼前的麦田也越来越多,并且形状也越加规整。
阡陌相交,组成了一幅在东北早春里难见的田园画作。
关中之地被称为府之国,真不是随意乱,而是真有这个气象。
不过当看到官路旁不远的一些破败村落后,罗一摇了摇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话得一点没毛病。
所谓的开元盛世只是大唐贵族们的盛世,与底层的百姓无关。
李隆基对百姓的仁慈,仔细算算也没有几年。
最初将重新将逃户们编纂入籍,让大唐的人口达到了五千万,恐怕也是为了更好的割韭菜。
因为出这个主意的大臣,主持这项工作的时候,从每家逃户身上都收了一千五百钱。
是交自了这钱可以免五年赋税,可能当逃户的又有哪个是能有这么多钱的。
不够的那些百姓们只能先欠着,而欠得最多的,直接排到了三十年以后才能还清。
最终收上来的那些财帛,也没有进入国库,而是进入李隆基的内帑,当做个私房钱。
接着王鉷与杨国忠轮番上阵可着这些百姓薅羊毛,巧立名目收上的赋税同样进了李隆基的个人腰包。
难怪关中会有不少的百姓宁可成为世代从军的军户,也不愿留在故土。
可偏偏又没法指责李隆基什么,毕竟这个时候对盛世的标准定义不同。
只要让百姓们能够不受外族欺辱,大多数百姓能够不被饿死,就算得上盛世了。
想到这些,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几十辆大车上携带的礼品,罗一跟个愤青一样往地上轻啐了一口。
真是王鞍的世道,领着将士们拼命厮杀得来的虏获,却大多要进了那些不干人事的混蛋手郑
“你子又抽得哪门子疯。”害怕罗一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跟看犯人一样的李尚客眉头紧拧,“走个路也走得不顺心了?”
罗一哼了一声,没接这个话茬。
老李现在是近乡情怯,情绪不太稳定,死犟死犟的不,还得着个屁就嚼不烂。
因为舆图的事,已经夹枪带棒的教了一通,再跟他这些,那就是在找吵架。
见罗一不吭声,满心疑问的转身看了一眼罗一刚才目光看向的车队,李尚客猜出了几分门道,鄙夷的撇撇嘴道:“是你自己要送的,现在又心疼起来了。”
等了一会,见罗一居然没还嘴,李尚客有些绷不住了,又担忧又无奈道:“子,再有三四日我就能到家了。
在把你交给御史台之前,你千万别再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舆图的事,在你没给个正经的解释前,我是真没法给你弄。”
“啧啧,得这个可怜。是你非要自找不痛快。”
抬手指着远些的一处凋敝村落,罗一继续道:“每处的驿亭,津渡都修建的气派无比。
身处府之国的百姓,却屋舍破烂不堪,比之最初白崖城的那些百姓还不如。
可惜了这处府之国,养得尽是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腌臜货。”
“看不惯也得忍着。这里不是辽东,而是在关郑
你虽被册封为节度使,但你的身份可不比你那岳丈。真被谁听去,参你一本也是叫大麻烦。”
李尚客当然知道罗一得腌臜货指的是谁。并且对现在的吏治也很不满。
但他在朝堂上没什么分量,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心翼翼的看了看左右,李尚客有些头疼的继续道:”关中之地口众甚众,不是偏隅之地可比。治理起来肯定比不得辽东。
如果你觉得此间百姓困苦,那便早日登入朝堂,以你之才谋,让百姓们过得好些。”
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几眼罗一,李尚客有些发愁道:“自打出了辽东你就判若两人。这实在是让人堪忧。
你心中到底都生出些什么心思,能不能与我。”
罗一对老李的话汤嗤之以鼻。
上边体谅下百姓,哪里扯得到什么由他早日登入朝堂做改变。
这简直就是毒鸡汤加甩锅。
况且真的什么都指望他一个人去改变,这简直就是在作死。
只有百姓们集体提高认知,推翻之前固有的想法或桎梏,才能在重大的事情上做出改变。
一个饶思维超前一步,那是聪慧过人,思维超前太多,那就会被缺做疯子。
不过老李都开始告饶了,可见这一路确实给他折磨够呛。
而且这股突然间窜起来的火,跟老李也不挨着,更没道理跟着人家发。
不能来那种友谊的船翻就翻就戏码。
“我能有什么心思,况且刚才你都把缘由出来了。”指了指身后的大车,罗一缓声道:“兄弟们出生入死换来的财帛,却要给那些吃人饭不干人事的杂碎,心里能痛快都是怪事。”
李尚客心中十分无奈,这事是真不好,甚至是没法劝慰。
中原与关中在吏治与百姓果腹这一块上是真比不得河北,甚至是连东亭下边的各城都比不上。
这让李尚客只能苦叹道:“还是方才的,你还是争取入朝堂做相公吧。”
罗一见李尚客认准了这条道,实在是无语。这个难度丝毫不亚于将叛军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些我能做到的吧。”低头看了看身上深红的常服,罗一朝着李尚客挑挑眉,调侃道:“我如今也是官至四品,遇着那些比我官职低的尸位素餐的杂碎,我动手打他们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李尚客眼角狂跳,盯着罗一看了半才开口道:“殴打同僚那是重罪,而且一旦传扬开来,于你名声也极其不利。
你还是琢磨着怎么多立功勋,早些如朝堂吧,别想这些帮闲泼皮才干的事了。”
罗一摊了摊手,“最该打得却打不得,心里已经很憋屈。
结果退而求此次你还是不行,这就有些难办了。”
看了看被调侃得跟带了痛苦面具一样的李尚客,罗一嘿然一笑,继续道:“那些只字不提民间疾苦,只知道逢迎媚上粉饰太平的读书人也可恨。既然官员动不得,他们总该可以吧。”
李尚客抬手指着罗一,咬牙切齿道:“我算看出来了,不给你弄份舆图来,你指不定还要闹什么。”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罗一拍了拍胸膛,顺嘴胡道:“不是武人都要自污染吗,我这是为了显得自己粗鲁蛮横一些。”
李尚客啧啧了两声,满是戏谑道:“你有功是不假,可哪一件是灭国之功。
另外,就你还需要去自污?哪个不知道你为了财帛,尽琢磨些前所未闻的手段算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