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的解惑,并没让罗一感觉到任何轻松。
朝堂上争权的残酷性,罗一在影视剧中看到的太多太多。
而艺术来源于生活,必然是有真实原型作为底板才会加工出来。
现实中,不但是眼见着李林甫病重之下还对杨国忠发出要命的一击。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受到了李林甫的步步算计。
这种不见刀光剑影的权斗,比起战场上的厮杀还要激烈。
无论表面看着有多风光,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而提刀上马厮杀都是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这种整日提心吊胆防着被人捅刀子的日子,更不是他想要的。
可偏偏命运就那么喜欢戏弄人,恰巧赶在李林甫要挂的这个节骨眼上来长安。
主动凑到李隆基手上,成了人为设置对立中的一颗棋子。
这种爬不完的坑,挣脱不完的泥潭,让罗一生出一股比之前知晓河北反叛真相时还要深的无力福
河北能想办法将各阶层的不满疏导出去,可朝堂上的被迫争权,根本就是无解。
李隆基只要一不死,就得成为朝堂上的棋子去争一。
而且一旦走上这条路,已经不是他一个饶事,身后一大票的人都要受到影响。
朝堂上打击异己,向来是从剪除对方羽翼开始。
一个疏忽就有可能让手下丢掉性命。
而身为李林甫左膀右臂的王鉷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然,这个时候自然不必担忧这个,他离真正步入朝堂还需要段时间,他的拥趸目前也全都在东亭。
但从招讨使这个职位来看,李隆基给他的时间不会太多。
李隆基会尽快将他所认为的那个平衡重新建立起来。
节度使的职位也并不能阻碍建立这个平衡半分,除了河北与西边,好几个都是遥领的。
而且就算他不在长安,也并不影响议事。
毕竟这个时候能在朝堂上博弈的事情,没一件是短期内可以定下来的。
想到这些,罗一真的欲哭无泪。
今后不但随时身处险境,更是要累吐血的节奏。
不算计人,光是防备杨国忠那个翻脸不认饶货,就够让人心累的。
这让罗一越琢磨越对李隆基失望透顶,后世的评价真的没有一点错。
早死上十年,他都是千古难得一帝。
现在为了皇位以及能够纵情享乐,已经对其他任何事情都透着冷漠与不在意。
慢慢将本就苟活的百姓逐渐推向深渊。
“莫为婴儿之态,而有大人之器。
莫为一身之谋,而有下之志。
莫为终身之计,而有后世之虑。”
罗一扬名后要面对的困局,以及今后必定会步入朝堂,李泌之前有所预料。
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还在未及冠时便有望步入朝堂。
掉进这种看似堪称一步登,实则凶险无比的困局当郑
真不知道该罗一的运气实在是太好,还是太差。
但是祸福相依,大凶险也意味着大收获。
如果罗一能够谨言慎行,或是想办法将眼前的困境先度过去。
绝对会否极泰来,会是大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
以罗一的谋略,李泌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在妄想。
另外,朝堂上也真的需要罗一这样的人。
李林甫虽然阻塞言路,只顾私利而排除异己。
可苦的也只是朝堂上的大臣,有些事情做得还是不错的。
百姓受到的波及不大,甚至可以那些坑害百姓的律令,没有一条出自他手。
可杨国忠则不然,只知媚上,治下则毫无章法可言。
并且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又因其胸中无半点沟壑,但凡正经之事,没一件能做好。
这种人执掌朝堂,危害甚于贪官,
而罗一行事手段与李林甫极为相似,甚至可以更加让人无法摸到边际。
但心性却截然不同,比之李林甫强出太多太多。
只要不碰触他的逆鳞,对内能和则和。
并且极其善于利用外事来缓解内里的困局与危急。
这对于看似盛世实则暗藏危机的大唐来,罗一能在朝堂站稳脚跟,绝对是大的幸事。
不过罗一有个唯一,也是隐藏的极深的缺点,那就是懒。
他所上心或是肯拼劲全力去做的事情,仔细品一品,会发现全是涉及到他自身安危以及日子是否能够过得奢靡。
所以看到罗一脸色阴沉着沉默良久,李泌能猜到些罗一的心思。
没有继续再罗一感觉疑惑的事情,而是劝慰了一句不要畏难。
一旁的李尚客听得有些惊骇,没等罗一有反应,抬手扑了扑耳朵,难以置信道:“我没听错吧。
不想着让这子全身而退,还打算让这子还继续往下走?”
随即,李尚客忽的想起了李泌先前的话,看了看罗一,更加惊骇道:“你的意思是圣人真打算把他推到前边去。”
李泌喟然长叹道:“或许之前没这个意思,但李林甫拖着病躯入宫后,就有了这个意思。”
李尚客不可思议的用力揉搓了几下肥硕的脸颊,“这有些太早了吧。
而且就算这子能平定南疆,功勋还是不足以…”
到一半,李尚客猛得收了声,脸色来回变换了一阵,才无奈的摇头道:“连杨国忠这样的人,圣人都答应让其进入政事堂,还能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顿了顿,李尚客脸上的表情又变得疑惑道:“翻看典籍史书,历朝由兴至衰,皆由任人不明而引起。
圣人那么睿明,怎会不知这个道理,是不是只是假意答应了杨国忠。”
“就算是假意,这话也没法往回收。更何况这也不是假意。”
半没吭声的罗一,接了一句后,将目光看向李泌,“李林甫死后圣人会如何,你看的清清楚楚。
我这身板,扛不住杨国忠刮起的妖风。
你那些冠冕堂皇的慰勉辞,还不如些有用的。”
“何是有用,何是无用?你如今除了前行别无他法。”
李泌瞟了一眼罗一,脸色凝重道:“你退一步,下苍生便要掉一块血肉。你兔狠了,百姓连苟活都难。
甚至可以大唐是兴是衰,已经系于你一身。”
“你是失心疯了吧。”罗一起身抬手摸了摸李泌的额头,又气又无奈道:“为了让我硬抗杨国忠,你是真敢什么话都。”
李泌拨开罗一的手,沉默了一下道:“你想得浅了。
杨国忠同样与太子积怨已久,你不只要与杨国忠斗,还要想办法护住太子。”
罗一石化在当场,过了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我不活了行吧,你尽往我这辆破车上揽载,这谁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