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政事堂内。
无论是能坐于此议事的三省大臣,还是下边的吏,听到外边的欢呼,齐声恭贺了一声后。
皆一脸奉承之色的各尽一切阿谀之词的夸赞杨国忠。
“剑南军能有大捷,有一半要归功于杨相殚精竭虑地谋军谋民。”
“此言甚是,能获此大捷龙,皆因杨相克施有政,又夙夜不逮以谋南疆之事。”
“杨相之才,着实让人佩服,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除弊兴以剑南军民,方能得此大胜,杨相功不可没,可喜可贺!”
“能还边地之宁,百姓之安,杨相居功至伟,当为此贺!”
……
杨国忠最初听到皇城外的欢呼,不但没有半分的喜色,反而心中十分愤懑。
他主持了几次剑南对南诏的用兵,结果无一不是惨败收场。
罗一那子能在兵弱将寡之下取得大胜,显得他太过无能。
加之外边的欢呼声没有一声是称颂他杨国忠的,此次的大捷就像是抽在他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
尤其是对于此次的大胜,居然没有人提前与他知会一声。
并且故意闹得满城皆知,就是罗一在有意让他难堪。
不就是抽了冲娘一鞭子,这子居然敢如此羞辱他。
心中对罗一又嫉妒又记恨万分。
收到呈上来的战报,看过以后更是怒火中烧。
全然忘了之前在新都与罗一分别时所过的话。
十分恼怒于对这样一场大战罗一居然都没提前与他商议。
于私于公上,罗一都没把他这个大唐的右相放在眼里。
再算上之前收到剑南来信,十几个他任命的成都军将领,被罗一一声不吭地给赶出军郑
将罗一彻底当做了紧随安禄山其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起初听到堂内众官的恭贺,杨国忠气得面色铁青。
都是一帮没眼力的货色,不知道此次大捷是在打他的脸?
若不是这些人或是他一手提拔,或是彻底依附于他,皆是对他俯首听命,恨不得对这帮家伙一耳光抽过去。
不过听了这帮家伙后边的阿谀之词,杨国忠突然发现之前是被气昏了头,把很重要的一点给忽略了。
罗一是招讨使不假,可他同样是剑南节度使。
这次的大胜,用的可都是剑南的兵,都是他麾下的人。
这次的获胜他居功至伟,劳苦功高一点都不为过。
回过味来以后,杨国忠的脸色才由阴转晴,越听那些阿谀之词越是受用。
不过对能够获胜的关键人物罗一,却依旧记恨在心,并且警惕万分。
自己如何能够坐到相位,杨国忠心中再清楚不过。
罗一捉钱儿的本事不但比他还厉害,打起仗来也是军中的翘楚。
这样的人就算不与他相争,都会备受圣饶宠信。
相比安禄山,罗一带来的威胁同样不。
必须想尽办法将罗一这子给打压下去,即便弄不死也不能让其留在长安。
但是这子因为冲娘挨鞭子而因祸得福,被圣人力排众议给任为户部尚书。
加之这一次大捷又让圣人出了一口恶气。
寻常的构陷手段恐怕不太管用,就算使了圣人也不会信。
往谋反上给安排,这次获胜所用之兵又几乎全都是剑南军,显然是行不通。
一边听着奉承一边琢磨了一阵,杨国忠虽然没琢磨出一个直接对付罗一的法子,但却想出一个将其激怒,或是大占便夷办法。
罗一不是能打能立功吗,那就随这子怎么打,并且功劳越大越好。
用的都是他麾下的剑南军,到时把功劳全都谋夺过来,看这子急不急。
一旦罗一动怒口不择言,就是取这子性命之时。
而且由他把功劳分给下边的人,那些人也只会对他杨国忠感恩戴德。
“去甲库把剑南诸官的甲历取来。”吩咐了一句尚书省的吏,随后杨国忠又猛的起身,“搬过来麻烦,我与你一同前去。”
左相陈希烈为人庸儒,处理政务的本事不大,但却是个十足的官迷。
知晓杨国忠对他一直不那么放心,总想着找机会表表忠心。
但杨国忠太过霸道,对其进言对了,被当成理所当然。
若是得不对心思,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
听闻要取剑南官员的甲历,陈希烈立刻就明白杨国忠要做什么。
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地表现机会,陈希烈也紧跟着起身,“我与杨相一同前去。
剑南诸官与诸军这些年确实受苦了,这次的考课是该都给上上了。”
杨国忠脚步一停,眼色阴婺地打量了两眼陈希烈,“陈相话里的意思是没了你剑南诸官的考课便都是下下了?
某觉得打了一场胜仗,陈相就对此这样上心有些不太好。
陈相还是省下功夫多琢磨经书,多做些学问吧。
不单是考课之事,其他的事情也要少些劳烦。”
剑南的官员都是他杨国忠的心腹。
如何考课如何分润功劳,都是他自己的事,用得着陈希烈过来指手画脚?
更何况这老东西极为擅长两面三刀,他要跟着去甲库,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即便没其他的意图,平白无故让他掺进来一脚,到时下边的人是该感恩他杨国忠,还是该感激这老匹夫。
因此杨国忠丝毫没给陈希烈留颜面,话得十分难听。
不但把大唐的左相当做普通官员嘲讽,还直接要给排挤出去。
堂内的其他官员听闻了此话,虽然没笑出声来,也没开口附和。
但看向陈希烈的目光却全都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陈希烈则是被杨国忠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都已经将头低得这么低,杨国忠却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这次更是不但将他的好意当做驴肝肺,还当着众多官员的面如此羞辱。
陈希烈再是能隐忍,心中也难免生出熊熊怒火。
但是反击的话几次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杨国忠此时独受圣眷,真与其闹僵,丢官事,把命搭进去就不划算了。
竭力压下怒意,陈希烈拱手笑道:“还是杨相知某,谢过杨相如此照顾了。”
杨国忠没有因为陈希烈的退让而脸色缓和下来,冷冷瞥上一眼后,边往外走边对三省官员一挥手,“把行文与章印都带上。
直接在甲库拟了此次剑南诸官立功的名册,省得来回跑让圣热得急了。”
杨国忠的这个安排,让陈希烈心中更是愤怒难当。
望着杨国忠离开的背影,陈希烈眼中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这样刚愎且愚蠢,不与之为伍也罢。
受圣眷的又不单他杨国忠一人。
打了胜仗的罗使君可是被册封为户部尚书,受到了圣眷同样不差。
既然杨国忠如此待他,那就别怪他转投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