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虽然没有拍板,但却也并没有明确否决。
这意味着李隆基十有八九是要准备去剑南。
让杨国忠与群臣商议,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是打算往回找补些丢弃长安的颜面。
而如果真去了剑南,大唐真正由谁来做主可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他与杨国忠因为争夺内相之权已经彻底交恶。
不做些准备就前去剑南,他的下场必然很惨。
杨国忠等人离开后,劝慰了几句李隆基,高力士便离开了兴庆宫。
心中快速权衡了一阵,决定先去找李泌,然后再去找陈玄礼。
杨国忠离开兴庆宫后,因为离着大朝的上朝时间还不到两个时辰。
并没有回到宣阳坊的府邸,而是直接回了皇宫里的政事堂。
方便上朝的同时,也要琢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毕竟李隆基给的答复十分模棱两可。
没有立刻安排入蜀地事宜,就意味着随时都会发生变数。
安禄山起兵的名义可是清君侧。
不管是那些从军的,还是各地的百姓,对他都是恨得咬牙切齿。
现在哥舒翰在潼关兵败,如果李隆基真的不打算入蜀。
很有可能会派他带兵前去抵抗叛军。
而一旦离开长安,不要他领兵的本事不济,还很有可能会被那些恨他之人给绑了送给安禄山,甚至是直接被人砍杀都不是没可能。
坐在政事堂里一直思虑到百官即将入宫上朝。
杨国忠最终决定就算是李隆基不想入蜀,也要硬绑着将其带往蜀地。
对他而言,没有哪里比蜀地更为安全。
在杨国忠打定主意,刚刚起身准备步入大殿时。
一名吏员慌慌张张的将潼关方向飞鸽传来的书信送到了杨国忠面前。
打开看过内容后,杨国忠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不但二十万大军彻底完了,哥舒翰那个老匹夫也被降兵给绑走送给了叛军。
哥舒翰落个如此下场固然让他心中畅快,但大军出关是他极力劝所至。
估计痛恨他的人又会多出许多。
可这又怎么能全都怪他,如果都乖乖听他的话,哪里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杨国忠脸上的表情从复杂变为了狰狞。
他是大唐的宰相,谁不听他的都不行,谁不听他的都该死,就连李隆基都不例外!
拿着传信快速步入后殿,再从后殿走入众臣已经站班好的前殿,杨国忠跳过上朝的礼仪,将信件传阅下去道:“潼关二十万大军尽殁,哥舒副帅兵败被俘,潼关更是已经失守。
而潼关距离长安堪堪三百余里,接下来该如何应对,都各抒己见吧。”
百官闻言,全都面露惊惧之色,有的甚至吓得相顾垂泪。
二十万大军没就没了,唯一的屏障潼关更已经失守。
没兵可用,没地利可借,这仗根本没法打,就算是想破头也没个好的应对之法。
从高力士那先一步得知消息的李泌,见百官被问起对策后全都唯唯诺诺的窝囊样,心中既气愤又失望。
整理了一下思路,李泌站了出来,“潼关虽然失守,但却并不是关中唯一的屏障。
脚下的偌大的长安城同样是关中的屏障!
不但城郭高大,三宫与一百单八坊也皆是按抗敌所需而筑。
每一坊都堪比一座县城。
此时当立刻让各坊百姓加固坊墙,并且将库司之中的武器发放下去。
再以重金招募城中敢死之士与众官家中扈从组建守军。
只要抵挡住叛军月余,就能得到各地的驰援。
而各地勤王之军与叛军对峙在关中之地,都无地利之下,将以兵将与辎重丰厚者为胜。
叛军只占河北与河南各半数之地,最终必然会是我大唐得胜。
若是辽东军在北地抗蕃顺利,最多再有两月便能挥兵直捣叛军老巢。
叛军腹背受敌,且战线拉得过长,必然全盘溃败。
或许半年间,便可平息掉这场叛乱。”
朝堂上的百官或许真本事没多少,但揣摩人心与其他方面却都是高手。
李隆基惧怕辽东的原因,他们同样知晓,也同样害怕。
怎么可能让辽东军下来,而且就算让辽东军下来,长安也根本等不到援军过来。
都是些乌合之众,怎么与叛军打,真打起来又能有几个人活下。
他们活不下来,这长安又为什么要保。
因此,朝臣纷纷开口驳斥李泌的建议,或者是驳斥眼下长安唯一的这份抗敌勇气。
可所言不是不可,就是不妥,再无其他之言,更没什么可行的其他办法。
杨国忠最初有些担忧起高调的李泌会让他的谋划落空。
但看到百官的反应,他悬着的心安稳了下来。
故意不吭声让百官多驳斥了一阵让他觉得可恨的李泌,杨国忠才挥手让大殿重新安静下来。
调整了一下表情,杨国忠装作十分沮丧的样子对李泌摇头道:“知晓你急迫的心思,可叛军已经入关,再怎么安排布置也已经来不及。”
否定了李泌的提议后,为了今后不留下话柄以及千古骂名,杨国忠硬挤出眼泪甩锅道:“我与其他们朝臣反复谏言安禄山会反已经不下十年。
但陛下就是对安禄山百般相信,于谏言置若罔闻。
我这个宰相已经尽力了,面对如今破关之祸,实在是一时想不出个良策。
诸位都收收悲痛之心,加紧商议出一个应对之法出来。”
百官已经吓得连守卫长安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能想出其他对策。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跑,但这话根本没人敢,没人能承担起放弃国都的这个责任。
一个个的只是摇头叹息,不出个什么正经之言。
杨国忠对此没有催促,也不想催促。
没人有办法才对他最为有利。
该不该的他已经都了,如果不退往蜀地,他就是死路一条。
李泌见状,心中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悲意。
崔乾佑虽然占领了潼关,但实际上兵力有限,只有三万的人马。
潼关四处又有不少溃兵,肯定不敢冒然出关向关内挺近。
郭子仪与李光弼驻兵常山直指范阳,颜真卿与李尚客又守在河北东部。
可以这两支人马牵制了大股的叛军兵力。
河南虽然战况不佳,但鲁炅与来瑱也已经暂时遏制住叛军继续南侵。
安禄山在洛阳称帝后,又不再继续领兵亲征,身旁同样留守不少的兵力。
短时间内根本没法挺兵进攻长安。
这个时间足够辽东抽出些兵力下来,最不济周口口率领的三万剑南军也能够回援。
这些情况却都被视而不见。
明明可以有转机,更是全都往逃跑上寻思。
从子到朝臣,没有一个人有敢与叛军对战的勇气。
何其可悲!何其恼人!
这大唐哪里还是曾经睥睨一切的大唐!
完全如昏聩与腐朽不堪的老朽一样。
难怪罗一宁可落下反叛的名声也要与朝堂分道扬镳。
如今的朝堂,比之李林甫时期还要让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