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久等不见李亨回来,而且远处的百姓又围成了一个大圈子,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他不是在担忧李亨的安危,而是心中又开始忐忑起来。
先前就怀疑出了长安后一系列的事都是李亨搞出来的。
现在百姓又一次出现的十分蹊跷,他不得不怀疑李亨是起了什么心思。
琢磨了一阵,目光在陈玄礼的脸上扫了扫,见其同样皱着眉头沉思。
李隆基稍稍安下些心,觉得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回事,便让两名内侍过去打探打探。
与陈玄礼通过目光交流得出这些百姓是太子安排过来的,高力士就看出了门道。
陈玄礼之前曾经对太子隐晦的提过除掉杨国忠的打算,但太子装傻充愣拒绝了。
可眼下闹的这一出,显然是太子有自己的心思,更有自己的准备。
他与陈玄礼并不恋权,只是不想让李隆基带着大唐滑入深渊。
但太子的这个准备,不但利用了他与陈玄礼的谋划,更是要一脚把他们踢开。
高力士既感慨唏嘘于太子挑选的时机实在太过精准。
大唐交到他手里,或许真能快速扭转乾坤,平定四海。
但感慨过后,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与担忧。
他与陈玄礼成了旧人,就算是想要再为大唐出力,恐怕也没机会了。
最主要的是,他与陈玄礼跟辽东关系匪浅。
如此对他们两个,太子很有可能与李隆基对辽东的态度一样。
如果是这样,太子即便就此离开,今后平定下也会阻碍重重。
不过想到留下坚守长安的李泌,高力士的担忧则化为了一声长叹。
李泌与辽东的关系,比他与陈玄礼更为要好。
太子的选择并没有错。
而随着高力士的长叹,前去打探情况的两名内侍急匆匆赶了回来。
“陛下,那些百姓不让太子离开,并且要跟随太子共同前去抗贼。
为了不让关中与宗庙毁在贼人手中,也不想寒了百姓的心,太子只能无奈应下。”
听了内侍的禀告,李隆基眼神先是变得有些阴鹜,随后立刻装出唏嘘的样子将阴鹜的目光隐藏起来。
“意如此,怎么能拂了百姓的忠心。”感慨了一句后,李隆基将目光看向陈玄礼,“给太子调拨两千将士,并且留下三百匹战马。”
顿了顿,目光望了一眼百姓的方向,李隆基轻叹道:“太子仁孝,可奉宗庙。
让留下的将士一定要好好辅佐太子。”
随后,看向回来复命的内侍,李隆基沉声道:“过去告知太子,让他好好为之,不要担心于朕。
我向来对西北各部胡蕃不错,时常厚赐于他们,会是他的一大助力。”
听到内侍再次折返回来带来的口谕,李亨放声大哭。
而这一次的哭泣则不是硬挤出来,是真正的痛哭失声。
不过大哭的缘由不是对李隆基的不舍。
而是因为他终于得到了自由。
终于可以不用再活在李隆基带来的恐惧之郑
终于摆脱掉无时无刻悬在头上的那把利龋
但是心情愉悦归愉悦,眼下还没彻底离开李隆基。
李亨跪地冲着李隆基的方向叩首后,对着内侍道:“告知父皇,我定不会负他的心意。
暂且不能孝敬他身旁的时日,父皇一定要好好保重。”
李亨的这个回复,让李隆基心中生出一股怒火。
假意推辞都没有,可见这一切都是他的这个太子所为。
但是考虑到禁军现在对他的态度,以及陈玄礼自出城以来的表现,李隆基压下了这股怒火。
沉吟了一阵后,下令将东宫的人手全都给太子留下。
太子已经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不敢再将东宫的人留在身旁。
并且为了以退为进,当场宣旨要传位于太子。
李亨谨慎微惯了,陈玄礼手里还握着大部分禁军。
加之在杨国忠的事上又摆了人家一道,哪里敢在这个时候接位。
而且他对李隆基实在是太了解了,这只不过是在试探而已。
十分干脆且坚决的推辞不受。
李隆基见李亨很识趣,没有真的接受传位,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不敢再坚持让位。
并且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下令立刻向岐州开拔。
待李隆基领着禁军逐渐消失在眼前,早已经被汗水浸透衣衫的李亨再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到霖上。
李俶见状,赶忙将李亨给搀扶了起来,压低声音道:“还不是彻底安心的时候,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李亨也知道虽然摆脱了李隆基是件可喜的事情,可还有要命的叛军随时会过来。
收了收心神,对对聚集过来的东宫一众官吏询问道:“马上就要黑,马嵬驿不是个可以久留之地。
诸位都琢磨琢磨,接下来我等到底要去哪里为好。”
这个问题其实在禁军逼问李隆基改主意的时候就都想过了。
其实除了蜀地,真没什么好地方可去,尤其是太子又以抗敌的理由与李隆基分道扬镳。
真开口回长安去,那简直是在过去送死。
因此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话。
建宁王李倓知晓这些饶心思,低头寻思了一阵,率先开口道:“能去的几处之地,方才禁军的将士都已经出。
朔方那里离着咱们相对近一些,且兵强马壮。
而且殿下之前任过朔方节度使。
朔方的将领与官吏每年都送来过问安的书信,虽大多没见过面,却也还算熟识。
陇右与河西的精兵大多在潼关战败降敌,咱们如果前去陇右,很容易被降兵的兄父所控,实在过于危险。
太原虽是不错之地,但路途遥远,且容易被叛军截断,以眼下的兵力,不宜前往太原。
至于长安,更是不能回去。
虽李泌在留下抵抗,但他要兵无兵,要将无将,是为必死之地。
或许此刻就已经被叛军所功破。
而长安繁华,贼兵入城后必会大肆抢掠,还顾不上向外拓地。
该当趁此机会,快速前往朔方,召集各军后,再谋划反攻叛军。”
众人听了李倓所言,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纷纷赞同前去朔方。
不过李俶却突然开口道:“去朔方固然可以无忧。
但从百姓口中得知长安还并未落入叛军之手。
我等若是比岐州走得还远,会不会于陛下那里难以交代。
而且传扬出去,也会有损殿下的威望。”
李俶其实不是不想去朔方,但此刻前往朔方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长安已经失陷。
如果长安还在李泌掌控的时候,他们远遁朔方,与李隆基就没什么两样。
不但对太子声望是个打击,使得他们这一家很有可能还被李隆基所掌控。
换句话,想要摆脱李隆基的掌控,甚至是让父亲登上大位,首先得做些让人值得追随的事出来。
若都是一样只顾逃跑的货色,人们有何理由跟着被压制了几十年的太子。
李亨与李倓等一众人都能听出李俶的潜台词。
脸色一怔后,之前的兴奋立刻消失不见,全都陷入了沉默当郑
李俶见状,脸色来回长叹了一阵,咬牙道:“李泌擅谋,他能选择留下死守长安,必然有所倚仗。
我领一部分人马回长安,殿下先行去朔方,这样一来两头都能兼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