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都山是从东北到西南的走向,且整座山体有许多断口,山间更是有许多陷落盆地和开阔谷地。
而过了军都山就是范阳城周边的平原。
王玄志率领的保定军与部族军只是在盆地与谷地扫荡了胡娶搁了些时间。
期间路过的各军城,在先行的高久仁下令下,驻守的汉军对胡兵进行了偷袭。
出了军都山到范阳这百里路,大军不但走得极为顺畅,随着各军城的汉军加入,队伍也越来越壮大。
到了明时分,因为烽火没有燃起,大军又行进的十分迅速,范阳城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外边的消息,与往常一样到了五更时便打开了城门。
习惯了早起的史思明更是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府衙的大堂之内。
翻看了一阵下边送来的文书,看到要么是有关秋收,要么是有关开沟挖渠等琐碎的事,史思明不耐的叹了口气。
愁眉苦脸的在这些文书上扫了扫,迟疑了一下后将这些文书全都推到了一旁,起身从木架上将河东的舆图翻找出来铺在了案几上。
盯着太原府的位置看了一阵,史思明十分郁闷的用力叹了口气。
他自打跟李光弼交手,就没有一次赢过。
好不容易郭子仪领着朔方军回援京畿,李光弼在太原只有一万新军驻守。
他聚集的十万大军只要稳扎稳打,至多一个月就能破城。
不但能报了接连几败之仇,整个河东道也将彻底握在手里。
安禄山这个时候将他调回范阳,简直是蠢的不能再蠢。
蔡希德心思转得是快,但却没用在打仗上,他根本没法指挥好十万大军。
崔乾佑从长安得来的方子更不是倚仗。
毕竟谁都有的玩意儿,只不过是又重新拉平了战力。
一旦拖得久了,郭子仪再领兵下来,或者是狡诈的李光弼又用了什么奇谋,河东的大好局面恐怕很快就要有变数。
想到这,史思明气闷的不由自主的拍了一下案几。
安禄山的本事都在他那张嘴上,好好当他的大燕皇帝不好?非要在战事上指手画脚。
范阳与云州都有辽东军的出现,还不是因为长安城里的李泌。
如果当初让崔乾佑夺下潼关后,马不停蹄的奔向长安,哪里会有这样的麻烦事。
而且因为将百姓推出来的缘故,恐怕彻底将罗一给得罪了。
更不该因为得了方子就张狂的派高尚去拉拢。
比人家用的那玩意儿威力上差了许多不,辽东军但凡是个兵卒就全都有马。
而且能将奚人与新八部彻底给打得灭了族,罗一隐隐已经是领兵的第一人。
再加上虏获的那些青壮,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这样一副让志的样子,罗一很有可能看不顺眼。
如果辽东军发狠不顾那些百姓冲杀下来,河北与河东都要保不住。
这让史思明越想越心中发凉,皱着眉头起身走到了堂内悬挂着的河北舆图跟前。
目光在平州的榆关,蓟州的盐城守捉、洪水守捉,檀州的北口守捉,以及妫州与军都关来回扫了扫,史思明眉头越皱越紧。
辽东军可选择突破进来的地方太多,如果选择从平州与蓟州打进来,幽州这边还能有喘息的机会。
若是从妫州、檀州,或是军都关进来,幽州恐怕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樱
安禄山是真能给人找麻烦。
再多拖上一阵子,火药加紧制作的多些,凭借险还能守一守。
现在只能祈祷高尚那边不要惹得罗一不快。
抬手在舆图上轻轻拍了拍,史思明忧心忡忡的转身坐回书案之后。
刚要琢磨琢磨要不要把妫川那里正在操练的新军先分派到各处,麾下的曹将军与喻文景两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粟特人出身的曹将军顾不得行礼,进门便惊慌失措的大喊道:“将军,大事不好,辽东军已经杀进了幽州,而且罗一那儿下了杀胡令!
我若是从怀柔跑的慢了些,恐怕就看不到将军了。”
喻文景虽然没有惊慌失措,但脸色却极为难看,不等史思明反应过来,接口道:“辽东军这次恐怕是全军压下。
不光羁縻州遭到攻击,还有一支军伍直奔范阳城而来,已经到了三十里外的广平。”
顿了顿,喻文景声音有些发颤道:“各军城的汉军全都反了。
城里经略军中的汉人暂时还没有动静,但为了稳妥,方才我给安置回了大营。
现在是去是留,还望将军早做决断。”
曹将军与喻文景都是史思明的心腹,是从平州跟着他出来的。
史思明对两饶话没有任何怀疑,但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竭力平复了一下,史思明开口询问道:“可知道奔袭而来的兵马有多少,又有哪些部落遭受到了攻击。”
“骑军至少有五万,反叛的汉军差不多有一万,后边更是跟了许多汉人百姓。”
走到舆图跟前,喻文景在幽州东西两侧的羁縻州点零,沉声继续道:“两边都有消息传过来。
能这样合围,且冲杀得如此快速,至少也有五万骑军。”
史思明再一次愕然。
辽东军在军都关外只安置了五万兵马,怎么突然间又多了五万出来。
可是想到整个奉诚都已经是辽东军的地盘,就算多出十万兵马也不是稀奇事。
这让史思明的脸色变得颓然,一时间不知道不知道该走还是该守。
从范阳到大河之间,尽是一马平川之地。
罗一既然发兵攻打范阳,意味着已经做出了决断。
死守范阳肯定是守不住。
可如果逃跑,他跑又能跑到哪去?
若是跑到其他各州坚守,连幽州的精锐之兵都挡不住辽东军,更何况那些不堪的州兵。
跑回洛阳?
丢了起家的范阳,意味着将近一年的虏获全都丢的一干二净。
安禄山这一次绝对不会放过他。
即便是安禄山不怪罪他,被大唐与辽东两面围堵,大燕也将再无力回。
喻文景对局势看得同样很清楚。
见史思明听了他的回答后便颓然的沉默不语,知道是陷入了两难。
犹豫了一下,出于汉饶缘故,喻文景还是轻声道:“辽东军从广平赶过来连半个时辰都用不到,将军不管做什么决断,我都誓死追随。”
保将军是粟特人,最为善于算计,哪能听不出喻文景话中的意思,立刻开口反驳道:“老喻,你这就太不仗义了。
你是汉人没什么所谓,我与将军可不是汉人。
这个时候降了,那不是自寻死路。
范阳现在还有万余经略军,不如赶紧带着财帛先退往恒州。
背靠河东那边蔡将军率领的十万大军,辽东军怎么要忌惮一些。
只要拖上…”
喻文景挥手打断了曹将军,“辽东军既然能打过来,就是彻底与咱们翻了脸。
跑到恒州无非是多苟延残喘一阵。
你不要忘了,大郎君还在辽东那位帐下听令。
早些投过去,那位不会为难将军与你。
拖得晚了那才会麻烦。”
曹将领听得一愣,略微琢磨了一下,将目光看向了史思明。
看到两个心腹如此,史思明知道守城根本没法守。
另外,辽东军能突进的如此快,肯定与高尚有关系。
而连宰相之首的高尚都投了过去,他若是硬守,恐怕麾下就会借他的人头用一用。
自家大郎与罗一的关系还算不错,早些降过去不但性命无忧,甚至有可能还会带兵。
为了安禄山错过这样的机会,并不值得。
想到这,史思明看了看两人,长叹一声道:“既然都是这个意思,那便从善如流。
派人盯着崔、陆两家的人。
再把籍册都准备出来,与我一同出城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