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钊小院里那个通联仙阵,在这五年中,是陆钊、杜鹃娘与天庭联系的主要通道,其实天庭传下来的信息并不多,只有寥寥数次。
大多数时候来的都是白须仙君,他自称赋闲在外,没有天庭的条条框框,所以可以时常过来,陆钊甚至怀疑他当初弄这个联通仙阵,就是为了方便他自己下界而已。
这个老仙君经常带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过来,有些尉迟炜认识,但是绝大多数都不认识,事后陆钊向她询问,她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陆钊也就只当是来观光的老年旅游团。
老仙君对天庭朝堂上的事谈的极少,很多都是四洲八山的一些奇闻趣事,他带来的那些朋友,也几乎没有天庭朝堂中人,所谈所聊也尽是玄之又玄的各种道。
让那些朋友惊奇的是,这位白须仙君的小朋友居然对他们所谈的道,各种玄之又玄的清谈,这位小小土地陆钊陆公,居然能跟得上他们的节奏,着实了不起。
甚至谈到一些天地演化时比他们这些老东西更高明,因此随着老仙君来一道来拜访的人越来越多,好在陆钊先前拓宽了宅子,否则就接不下这些日益壮大的旅游团了。
崔德昭一共来过三回,第一次就是传天庭谕旨那次。
第二次是他们击杀‘寂’之后,尉迟炜传的消息,崔德昭前来询问详情。
第三次则是击杀‘戮’之后,他也来了一次。
这次击杀‘戚’之后,尉迟炜一如旧例,以符纸线香为引告知崔德昭。
然而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信息发出去了许久,崔德昭仍旧没有回信,似乎是什么事绊住了。
一直过了四五日,陆钊他们也没等到崔德昭的回信,却等来了一个不知道好坏消息。
就在酆都城外,一支自称天庭大军正在朝露坊城门外叫阵。
因为来得诡异,杜鹃娘并未放行入城,而是请陆钊尉迟炜上城头察看。
陆钊来了之后,从城头望去,只见城头之下黑压压一片大军,其结成的阵势由下往上升起一股浩大的气势,其下凝成一只巨大双翅飞虎,其上则凝成一只巨大的黑鸦。
尉迟炜看了一眼那飞虎和黑鸦云,便说道:“那是郑伦和陈奇的军马,三千飞虎军和三千乌鸦军。”
陆钊轻轻喔了一声:“如此说来,他们真的是天庭的军马了?”
尉迟炜遥遥下望,想看再清楚一些,但是乌鸦和飞虎的虚像挡住了她的视野,看不真切。
“看飞虎和乌鸦应是真的,只是不晓得他们为何脱离马王爷的统领,却单独来了这里。”
杜鹃娘冷冷说道:“我只认崔大人的诏书谕令,其他人我可不信!这什么飞虎和乌鸦,要是惹急了我,我也不在乎杀一两个。”
陆钊知道这狐狸精是在说给他和尉迟听,要真打起来,这个狐狸精指定不敢杀天庭的人,至少现在狐狸精是不敢得罪天庭的人的,就算是两个小小的偏将。
尉迟炜指了指城下的乌鸦和飞虎,直接了当的对杜鹃娘说道。
“他们二人是上位天仙,若论单打独斗,飞云能打他们俩个,杜坊主也能轻易打杀他们。但是他们都各自拥有一支很厉害的军队,天庭的军队可不是酆都城里那些散沙一样的坊主可比,他们现在结阵成势,不说飞虎,单那只乌鸦,杜坊主就不见得是对手。”
杜鹃娘本来想表达一下对天庭两面态度的不满,谁知被尉迟炜干干脆脆的怼了一句,她自忖也确实不是那只大乌鸦的对手,这时高傲的狐狸才开始真正的愁眉不展。
好容易把酆都城拿下来,准备献上天庭以赎罪,谁知突然冒出这么个变故来,让她有点手足无措,一想到万一事有不济,没能达成最后愿望,那就彻底见不到令狐骄了,一时间狐狸精惴惴不安起来,不时拿眼睛求助陆钊和尉迟炜。
陆钊也在垂眉思索,这郑伦和陈奇为何忽然出现在酆都城外,还要攻取酆都城,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诡异。
虽然说这几年中马王爷率领的天庭军马逐渐占据优势,但是并没有做到摧枯拉朽、一战定局的地步,天庭远征军和阴间的反叛军之间远远还没到一面倒的局势。
所以,就如同尉迟所讲,马王爷在这样一个时间里,断然不会分兵过来攻打一个地位明显中立,甚至还可能倾向天庭一方的酆都城。
所谓事有反常必有妖,要不然这郑伦和陈奇是别人假冒的,要不然就是这二人心存不好的心思,两者必占其一。
无论是哪个,陆钊觉得都不是啥好事儿,让他能看见的回阳世的日期又拖后了。
“杜坊主,对方可曾有信使前来?”
杜娟娘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不过倒有一枚响箭传信而来。”
说着,杜鹃娘将一张卷曲的信纸交于陆钊。
陆钊展开看,其中的意思就一点:‘开门受降,否则踏平酆都城!’这口气着实不小。
杜鹃娘狐狸眼睛忽然转了转,笑问向陆钊:“陆大人,您来决定打还是不打,您要是说不打,娟娘立马开门受降。”
陆钊心中暗骂,这狐狸精又在害他!
“杜坊主,这可是您的酆都城,您让我做主,我可真就开门受降了,我那一大家子可都盼着回阳间呢!此间事了,我们正好一走了之。”
这话一出,杜鹃娘的脸一下子寒了下来:“陆大人,莫要玩笑。”
陆钊斜瞥她一眼,你也知道莫要玩笑啊?!
一侧的尉迟炜神情犹犹豫豫,似乎有话要说,最终还是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有一件事,尉迟须得跟你说,此二人前来此处,可能跟崔大人有关,或者说与我们商脉一支有关。”
陆钊和杜鹃娘一起望过来,天庭商、周二脉的争斗由来已久,这几乎是仙尽皆知的事情,既然尉迟炜如此说,那么这个事情只怕不那么简单。
尉迟炜继续往下说:“眼下这郑伦、陈奇二人属于周氏一脉,而崔大人和尉迟则站在商氏一脉,他们二人脱离马王爷队伍前来此处,尉迟怀疑是为了破坏崔大人与杜坊主的约定计划而来。”
陆钊和杜鹃娘闻言面色都沉了下来,这么以来的话,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郑伦、陈奇二人是名正言顺的天庭远征军,要接受酆都城也是情理之中,而杜鹃娘的那一纸谕令中,也没说要把酆都城交给哪个天庭来人。所以看起来,郑伦、陈奇二人似乎占据了法理,杜鹃娘也不能强硬反抗,那样对她同样不利。
尉迟炜忽然转身就走,陆钊一把拉住她:“尉迟,你去哪里?”
尉迟炜神色焦急,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却跑出阿来这样的乱子,她觉得自己的商氏身份惹了事端,如果真的出什么事责任在她。
“尉迟去穿那通联法阵,回天庭去找崔大人!”
陆钊拉住她不放:“那联通法阵的坏处我多次说过,你不能去穿!留在这别动。”
尉迟炜望着他,眼圈中微微泛红,迟疑问道:“那该怎么办?”
陆钊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说道:“远没到冒着风险去穿越联通法阵的地步。把心放回肚里,一切有我呢!”
他这话不仅是对尉迟炜说的,还是对一旁面色沉重的杜鹃娘说的,声音很轻,但是无比的笃定。
杜鹃娘和尉迟炜对望一眼,均觉安心无比,这种信任不是一时半刻建立的,而是这几年中逐渐养成的。
在她们眼中,陆钊早已不是那个小小土地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