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缓缓前行,可帅的委屈却没有被甩在车后。
他觉得城市里的事情好复杂,因为你付出了足够的努力,却依然得不到属于自己的结果。更难以接受的是,自己连错在哪儿都不知道。
他只能咀嚼自己的童年,自己的过去。他想到了关爱自己的爸妈亲人,想到了直率的表哥,想到了儿时呵护自己的海棠,想到了高中时的韩玉、双节棍、穿山甲。
曾经的记忆开始抚慰他的忧伤,这种抚慰又激起了他内心强大的自愈功能。
他开始劝慰自己,本就是个理科生,报社只是附带的,即便失去了又有何妨?
本就只是想留在报社,混一张荣誉证书就好。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优秀记者”也是个不错的结果,不做主编又能怎样?
本就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谭林、陈凯那帮人做主编、副主编,自己这帮人被冷落。可现在换成了张泉和刘丹,明明结果更好,怎么心里却更不平衡了?不应该这样啊!
他本想理清头绪、安抚自己,结果却越想越乱、越想越委屈。
因为对待校报这份事业,他付出了异于常饶努力,他把专业课以外的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这份事业上。
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多少次的苦思冥想,多少次的尝试、否定、失败,才使自己走到了今。
别人课后可以玩儿,自己不能;别人可以在大学培养兴趣爱好,自己没时间;别人可以搞对象、谈恋爱、享受青春的美好,自己却眼睁睁看着晓宁受了伤害。
他忍不住抱头痛哭,在空荡荡的公交车里低声哽咽。
“出来喝点儿啊?”这是帅回学校后,红着眼睛的第一句话。
“都几点了?我晚饭早吃过了。”电话那头,韩俊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应该是在打游戏。
“我就在你们宿舍楼下,要不方便,那就算了……”帅叹了口气。
“等我!”韩俊不废话,挂断电话后,不一会儿穿着棉拖鞋就出来了。
他走到帅所在的花坛前,路灯照着帅有些发红的眼皮,韩俊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叫我出来,也不把酒买好。在这儿等着,我去买酒,打算喝几罐?”
帅站起身,从屁股底下直接扛起一箱啤酒:“早买好了,南湖还是足球场?”
“我靠…你疯啦?!”韩俊着实被帅扛啤酒箱的动作给震住了!
帅也不话,径直朝足球场的方向走去。
“有事,有大事!快把你的痛苦出来,让我高兴高兴!”韩俊迫不及待得冲上去问。
帅一路不吱声,只是默默看着路边的夜景。这条路既是通往足球场的,也是通往关老师办公室的。回想曾经,自己多少次有了好创意、好想法,都是沿着这条路,无比兴奋地跑去找关老师汇报。
此刻重走,内心除了感慨万千,只剩悲凉。
他们在球场的看台前坐下,偌大的跑道上,只有一个黑影还在那里“呼哧呼哧”跑步。
韩俊打开啤酒递给帅,仍旧急切地问:“到底怎么了?有事就,别总闷在心里。”
“哪儿那么多废话,喝酒!”帅直接跟韩俊碰了一罐。
“哟,平日里都是我朝你发脾气、闹情绪,今行啊,硬气了!”韩俊嘴上玩笑,可心里却清楚事情不一般。
可帅不讲,他也不强问。只陪帅喝酒,因为这是韩俊唯一认可的朋友。
啤酒喝了三四罐,韩俊才指着操场上的那人问:“这谁啊?跑了不下10圈了吧?村里的驴都没他卖力!”
帅眯着眼,看到了那人衣服上的反光图案:“是陈凯!”
“陈凯?!这王鞍怎么了?失恋啦?”
“报社的人事任命出来了,主编、副主编都没他。”帅闷了口酒,红着眼。
“该!让他嘴欠!”韩俊当即咬牙切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行了,你也没干什么好事。”帅皱眉补了一刀。
这话揭了韩俊伤疤,搞得他也皱起了眉,又闷头喝起了酒。
又是一罐啤酒的时间,远处的陈凯似乎跑累了,张嘴“啊啊”吼了两声,便冲出了操场。
韩俊这才猛地抬头,盯着帅问:“老曹没让你做主编,只给了个副的?”
帅刚要开口,韩俊抬手打断:“让我猜猜,主编是谭林。她是老曹的学生,还跟老曹一起参加过培训,所以老曹重用她。”
又:“这狗日的老曹,果然任人唯亲!论综合能力,你可比谭林强多了,凭什么给谭林做副手?她配吗?”
“没让我给谭林做副手。”帅无奈叹了口气。
“那还差不多!”韩俊终于松了口气,又不解地问:“那你愁个屁?都是主编了,应该高兴才对?”
帅抿着嘴,明显有些控制不住眼眶的泪,再加酒精的作用,他憋不住哽咽道:“主编谭林,副主编张泉、刘丹。我…优秀记者。”
“什么玩意?我…我没听清……”
“优…优秀记者……”
“这他妈不是欺负老实人嘛!”韩俊一蹦三尺高,脚狠狠踹着台阶上的啤酒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嚷嚷着:“这事儿大了,太过分了,谁他妈也别想善终!”
不等韩俊把电话打出去,帅就赶紧过去抢夺,挂断了那个号码。
韩俊气懵了,以为电话还是通着的,带着满嘴的酒气朝电话吼:“陈伯,没老曹这么干的!让她赶紧死过来道歉,给我兄弟恢复职位。不然的话,我让我爸发动所有关系,动用所有通讯媒介,老子要搞臭南大!”
那一刻帅再也绷不住了!虽然电话没打出去,虽然这只是酒话,虽然韩俊不具备搞臭南大的实力。
可韩俊的仗义,却令帅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