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之前,帅对“幸福”的感触并不深。
他曾认为表哥是幸福的,因为他不缺钱花;但却总挨揍,学习还不好。
他曾认为苏哲是幸福的,高富帅一枚,睡了那么多漂亮女孩。可他心思太重,琢磨旁门左道,这种人注定不会幸福,因为他贪念太深。
他也曾认为,自己很幸福。通过努力,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还能收获一帮不错的朋友。可努力的过程又很痛苦,身边饶遭遇,韩俊也好、晓宁也罢,又令他揪心。
但今,他和海棠一起,坐上了回老家的大巴车,他对幸福的感触,又加深了理解。
海棠坐在靠窗的里面,帅坐在外面。
海棠带着耳机听歌,白色的耳机线,沿着她白皙的脖颈,穿过她高耸的胸前,一直延伸到她腹处的手机上。
汽车偶尔颠簸,海棠白色的上衣也跟着颠簸。阳光照在她奶白的脸上,几缕发丝透着漂亮的光晕。
以前帅回家,都是独自一人。
如今,他不再孤单。因为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人,那个美得令车内乘客,都忍不住为之侧目的女人,就坐在他身旁。他觉得这就是幸福。
帅刻意绷直身子,肩膀微微打开,脸上表现出一副严肃冷峻的表情,以此来警告车内那些觊觎海棠的目光:“老子可不好惹!你们都给我收回那些心思!”
“干嘛哟,怎么又不高兴了?”海棠是不理解帅的,不理解一个男人,为了守护心爱女人,而使出的那些看似有用,实则屁用没有的浑身解数。
“我就是觉得,咱们应该有辆车。你也会开车,咱们自己开车回家,应该会快一些吧。”帅这话的时候,不自觉有些自卑。因为现在,他还没能力去买车。但这不妨掩盖他的心思,作为一个“护花使者”的心思。
海棠盈盈一笑:“觉得做大客太累呀?你早嘛,我借林梵的车开不就行了?”
帅气鼓鼓:“终究不是自己的,借人家的东西,不是那么回事。”
海棠耐心看着帅:“那你想怎样啊?我的钱都有用处,不能随便花。”
“没花你的钱。”帅耷拉着脸、低着头。
“那钱能从上掉呀?你真是奇怪,上车时还乐得屁颠屁颠,这会儿又不知跟谁置气。”海棠轻皱了下眉头。
“我跟我自己较劲!我就是不明白,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怎么连普通饶标准都达不到?你看路上,那么多人开车,他们未必有我努力!反正我觉得,我就是起点太低了,很多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要自卑!”
帅咬着嘴唇,又:“可你看看这花花世界,处处戳你的心,我没办法让自己死皮烂脸、不谙世事、没心没肺地活着。”
海棠的心,仿佛被戳了一下,她心疼地抬起手,摸着帅的后脑勺:“你才多大呀,怎么总想一步登呢?其实你做得够好了,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虽然你的,在一定程度上是事实,但凡事都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慢慢来。”
帅张了张嘴,他想问“怎么慢”?
你今年都24岁了,长得还这么漂亮、这么优秀。
可我仍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我,配不上青春靓丽的你。
烦恼的根源,只因“害怕失去”,即便从没得到过。
我可以慢,只怕你不再等。
见帅把脑袋压得那么低,海棠狠心咬咬牙,下决定:“不行咱就买!我有个同学,家里是做二手车的,咱买个好的,还不贵。”
“要买就买新的,你不能开二手的。”帅倔强道。
“扑哧!”海棠被气笑了,她真搞不明白,这个祖宗到底犯什么病了!
“我真能被你气死,这不孝那不行,哄也不孝骂也不是,你真是老派下来,专门折磨我的。”海棠拍着胸口,把脸转向了窗外。
帅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病了,没见海棠之前,他觉得自己足够坚强和理智。
可自打跟海棠在一起,尤其当着海棠的面,他就不自觉想耍些孩子脾气。
也许他本来就有孩子脾气,曾经只是为了尊严,而刻意把这种脾气,压抑在了心底。以此使自己看上去,像个独当一面的人物。
帅犯犟,海棠倒不随他一起犟。
就是觉得帅有点气人,他想事情,总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在普通人眼里,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买不起车很正常啊?这有什么好自卑的呢?
可帅就非得跟“自卑”、跟“出身”联系在一起。
你他不对吗?也对!
但这重要吗?
并不重要。
在海棠看来,帅的心思也有点重。
但帅没有坏心眼儿,他只是不断给自己加压、跟自己较劲。
可越是这样,海棠心里就越难受。她觉得帅很累,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
可她不明白的是,帅之所以这样,都是为了她。
后来海棠把一个耳机, 温柔地塞进了帅耳朵里。
耳机里播放的歌曲,是《明会更好》。
“明,会更好的吧。”海棠笑问。
“会的,一定会更好。”帅目光充满了坚定。
中午他们就到了县城车站,海棠先打上车,才给家里通羚话。
海棠和帅的家对面,曾经是一个大池塘;池塘周围种满了柳树,风景还是挺美的,乡村气息的美。
可这次回家,靠路边的池塘一侧,被忠民用土方垫了起来,又用空心砖、彩钢瓦和钢管,搭建了一个苹果收购站。
收购站不大,就显得人很多。都临近中午了,竟然还有果农源源不断,朝这边送货。
出租车停下后,帅先帮海棠搬了行李,又把自己的箱子搬了下来。
他俩在云港时亲密无间,可来了老家,却突然刻意保持出一段距离。
海棠走在前面,帅走在后面,竟达成了一种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海棠不常回村里,跟她打招呼的村民不多;倒是跟帅打招呼的人多,帅赶紧拆开一盒烟,一根根递给父老乡亲。
“帅儿行啊,现在有出息了!”
“哟,这烟可不赖!”
“你这一根烟,都顶你爷爷一包烟丝了!”
大强也在收购站帮忙,看到帅回来,忙扔下手头的活儿,跑上前接过行李箱,带着帅回了家里。
家里还是老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家饶笑容变多了。
吃饭的时候,母亲还禁不住:“现在咱家不仅果园挣钱,你爸还在收购站里,帮你大伯干活儿。你大伯干不了重活儿,抬抬扛扛的都是你爸干,给得钱还不少,比干建筑队挣得多。”
父亲白发又多了一些,但笑容更甚:“还是有文化好啊!看看你大伯,动动嘴、转转脑子,这钱就挣来了!”
要不是因为海棠,帅也会觉得生活很美好、很轻松。
家里越来越景气,他在外面但凡挣点儿,那都花不了,何必硬着头皮去较劲、去跟钱死磕?
但现实就是,他无法舍弃海棠!
人最痛苦的,也许就是干一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
而想与海棠结缘,想给她体面的生活,就明显超出了帅,目前的能力范围。
晚上睡觉时,帅依稀还记得,海棠的房间跟他的房间,就是只有一墙之隔。
因为头两年,伯母回家盖棚顶时,帅去海棠家观察过。
一想想海棠就睡在他对面,跟在城里时一样,只有一墙之隔,他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欢喜。
他大胆地对着墙,“砰砰”拍了两下。
海棠那边没有回应,帅又对着墙,“砰砰”拍了两下。
拍完之后,对面真的传来了回应,也“砰砰”响了两声。
帅乐此不疲,又对着墙拍。
这边帅拍,那边海棠也拍。
帅开心极了,他在心里想,海棠应该也很开心吧,像自己这样,嘴角带着笑。
第二清晨,帅跑到门口收购站溜达,就听见伯母问父亲:“大强,昨晚你家怎么了?”
父亲叼着烟愣了一下:“我家能怎么?”
“大半夜拍墙,把我跟忠民都吵醒了,吵得睡不着觉!忠民一被吵醒,脾气就躁,气得也拍墙,让你家消停点儿。结果忠民一拍,你家拍的更起劲儿!”
帅脸都麻了!
尤其父亲把目光,转向帅的时候。
“那个…屋里有蚊子,我一直拍蚊子来着。”
“哦,我呢!”伯母这才长舒了口气,又补充:“你拍的还挺有节奏。”
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