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录新闻之前，庄妍在帅办公室里，聊得还挺欢实。
现在通过帅这边，她每月都能挣一大笔钱。有了钱，她就高兴；她高兴，姥姥也跟着高兴，气色都比以往好多了。
庄妍还提议，让省城那边的公司，回头搞个年会。把他们云港这边的散兵游勇也叫过去，一起热闹热闹。她免费给当主持人，绝对弄得像模像样。
帅笑着回应，梁超那家伙，有个臭毛病。特喜欢别人拍他马屁、恭维他，这个“年会”要是跟他提议，保不齐还真能通过。
庄妍切着牙嘿嘿笑：“那就拍，360°无死角地拍，拍他个昏地暗、拍他个心猿意马、拍他个君临下！”
两人正笑着，帅的手机响了起来，座机打的，不知道是谁。
“喂？”帅拿起手机问。
“哥，是我，梁超。”
“正聊你呢！”帅含笑对着电话：“对了超儿，我让你帮忙联系营销类的课程，你办得怎么样了？上面领导昨就催了，我现在急等着用。”
梁超那边沉默了好半晌，却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这把帅吓了一跳，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庄妍，帅起身，先朝庄妍：“你好好看稿子，我出去接个电话。”
“是梁总啊？”庄妍好奇地探头。
帅根本来不及解释，摆摆手跑出去，又推开台的门，反手紧紧把门关上。
四月的风很爽朗，一阵阵地吹在脸上。楼对面的树木枝繁叶茂，将光影投射在台上。
帅一直跑到台边缘的位置，才开口止住梁超的哭声：“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那时候帅以为，可能是梁超家人什么的，出了事故。
梁超一度哽咽，许久才：“今中午，公司被封了！公司的人偷偷给我报信，警察在找我。我…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有点走投无路了。”
帅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像做梦一样。好好的公司，干得又是正经生意，梁超在拍摄现场多忙多累，帅都是看在眼里的。这样一个勤勤恳恳的公司，怎么还能被封呢？
“不是…超儿，咱开玩笑要有个度，虽然你满嘴跑火车，但也不能什么话都胡咧咧！”
“哥！”梁超喊了一声，又哭了，久久无语。
这就不是开玩笑了！
帅终于认真了起来：“到底怎么了？”
梁超哽咽：“有个学员，背着她丈夫，把家里40多万的储蓄，全拿去交了学费。他丈夫一怒报了警，那家公司被认定为诈骗！”
帅的脑袋“嗡”地一下，身体仿佛在一瞬间脱力了。只感觉远处的群山开始颠倒，近处的树木旋地转。
他赶紧抓着栏杆，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你高低还是干了？就是那种‘成功学’，那种骗子洗脑的演讲？”
“我缺钱呀！不然那些设备怎么买？公司那么多人怎么养？”梁超委屈地痛哭。
“为了挣钱，脸都不要了吗？我当初告诉你，不要冒进、不要冒进！咱通过付出努力，干一些正经的课程，也赚不少！超儿，你到底想赚多少钱？”帅把栏杆拍得砰砰响。
梁超却辩解：“我看那些讲师，他们轻轻松松就赚那么多钱，我不服！我也想买大房子，想开豪车，我想跟那些讲师，坐在一桌吃饭的时候，不被缺个笑话看。我想我开口讲话的时候，别人也能尊重我，拿我当盘菜！”
帅一屁股坐在了台上：“超儿，人家多大岁数了？你才多大？是，我知道你急，我也着急。我们不甘于贫穷，我们也想出人头地。可着急不代表什么都能做，尤其是触犯法律底线的事情啊！”
梁超又哭了，不再反驳，许久才：“我现在知道错了，我是真的打心底里后悔了！我现在好怕被抓走，我怕自己留下案底，我怕我的公司……”
帅搓着发麻的脸，又自责地捶着自己大腿。
他早就知道梁超做事激进，在学校的时候，他鬼心思就特多，爱投机、爱剑走偏锋！作为好哥们，他应该意识到梁超这个缺陷，并加以扶正。
可帅还是太信任他了，以为梁超把所有毛病都改了，做人做事踏实了！
帅张着嘴，特想对着梁超痛骂一顿，可批评解决不了问题。现在不用任何人骂，梁超自己就已经够痛苦了！
接着帅也没吱声，心里的火“噌噌”往上窜，脑海中的理智，又强行把怒火往下压。
许久，帅扶着栏杆站起来，抖着手攥着电话，艰难开口问：“犯了哪条法律，定了吗？”
梁超颤抖着声音：“该是制作和传播诈骗信息一类的，毕竟我给他们制作、发行了光盘。”
帅闭上眼，一再暗示自己，必须要快速冷静下来。
又问：“你到底有没有直接参与他们的诈骗活动？”
“没有，绝对没有！只是他们给我发来视频，我负责制作。”梁超一口咬定。
“也就是，你没有去现场，给他们拍摄视频对吧？”帅问。
“我这个月初，才成立的摄像团队。这个月罗总那边业务多，虽然罗总给的钱，没有那种公司给的高，但罗总毕竟是朋友，我就先紧着罗总的业务做。”
帅又问：“那种公司，开你多少钱？”
梁超战战兢兢：“高出市场价五倍。”
帅禁不住又哆嗦了一下，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了：“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高出市场价五倍的业务，那是正经生意吗？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想想也是，梁超要是不赚大钱、不赚快钱，他怎舍得眼都不眨一下，就送自己两万多的手表？
帅仰起头，晕乎乎地看着空：“他们给你发的视频素材里，有没有明显的诈骗信息？”
梁超再次咬定：“没有！我去现场看过，他们忽悠学员交费的时候，是不让录像的。”
“超儿，你没去过现场，你也不知道这是诈骗，更不知道还有骗人交费的环节。”帅长长舒了口气。
“我知道，在现场他们确实不让录。他们自己也清楚，这是违法勾当！”梁超。
“你不知道！将来不管谁问起，你都回答不知道！你只知道，他们给你发送的视频里，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受害者，你也被骗了，你是应届毕业生，你没有任何社会经验，你没有分辨好坏的能力，你懂了吗？”帅咬牙问。
“懂…懂了！关于他们违法的任何事情，我全然不知，我就是个智障，是个职场白，我…我也是被牵连的受害者！”
帅终于松了口气，又警惕地问了一句：“你没有把这些东西，拿到学校里，让学弟学妹帮着做吧？！”
梁超吓得赶紧：“我是爱钱，但我不是十恶不赦！这种东西，哪能带到学校，给学弟学妹灌输这种不良思想？”
“超儿，感谢你这点儿可怜的良心吧！不然的话，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帅的心，稍稍踏实了一下，又用力咽了咽口水，絮絮叨叨：“得找曹老师帮忙…不行，曹老师可能影响力还不够。我…我不行找找邹校长，我跟老邹关系还不错，以老邹的地位和人脉，只要他出面……”
帅使劲挠着头：“超儿，别害怕。我马上给老邹通话，但是你要记住，无论谁盘问，你就一口咬死，你完全不知道，那些人在干违法的事。你就把自己当成弱智，懂吗？”
“好好，我是弱智！”梁超赶紧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