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家海鲜酒楼,在云港算不上特别高档,但很有特色。
古香古色的门头装饰,左右垂着两串喜庆的灯笼;服务员身穿特色围裙,围裙上印着特色海鲜锅图案。
庄总进去后,在大厅里又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便有人从楼上下来了,人未到、声先至,嗓门很洪亮:“老庄,能约上你这大忙人,不容易啊!”
来者岁数比庄毅还大上一些,穿运动鞋、麻布裤,头发一半以上是白的,向后梳,一丝不苟,发丝格外油亮。
最惹帅注意的,是对方的眼睛,特别大,炯炯有神,只不过眼球周围有些红血丝,明显是焦虑过度所致。
“哎哟老领导,您这话就有点挑事儿了。旁人约我没时间,您打电话,我哪次不是拔脚就来?”庄毅热情上前,不是握手,而是拥抱,一个动作,便能看出两人交情匪浅。
他们热情寒暄、并肩上楼,方总甚至都没注意到后面的帅。
直至进了包间,帅站在桌前,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时,方总才抬眼问道:“这位是……”
“我干儿子,帅,算不上外人。”庄毅唠家常般介绍。
“哦,大侄子啊,坐吧。”方总眼睛大,声音也大,他一开口,的包间,回荡着轻微的震动声。
帅坐下来,热情地管对方叫了“方伯”,打了招呼。
然后庄毅就和对方抽烟,随便聊了聊生活。
直至菜都上齐了,酒也倒上了,方总才洪亮地开了口:“怎么着?先干一个?”
庄毅摆手:“待会儿还得开车,我就酌这一杯,陪您话吧。”
“不是有帅嘛!”方总朝帅侧脸。
“这…我开车的技术还不行,方伯,我去年才刚毕业。”帅尴尬地给自己圆场,并暗下决心,等广告部走上正轨,驾照的事情,也得赶紧提上日程了。
“行吧,都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我不勉强!”罢,方总提起酒杯,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庄毅陪着抿了一口,又朝帅介绍:“你方伯是个铁实在的人,很有人格魅力。”
帅赶紧笑着给方总斟酒,并不多言。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定位,在两个长辈面前,少插嘴就是礼貌;手脚勤快些,端个茶、倒个酒,才是他应该做的。
一杯酒下肚,方总用力咂了咂嘴,大眼睛更红了。
“大港,要倒了。”
庄毅捏筷子的手,顿时停在桌前,微微抖了一下。
方总继续感慨:“好虎架不住豺狼多,相互压价、恶性竞争,这是市场发展的通病啊!”
庄毅非常沉稳地点头,并没有因为“大港倒闭”,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而表现出夸张的情绪波动。
他只:“一个行业,如果无法形成技术壁垒,那么任何人都可以进入。竞争者一多,市场供大于求,势必就会造成恶性竞争,利润也会越来越薄。”
方总抬手指着庄毅,脸却看向帅:“这个观点,是你干爸20多年前提出来的。你干爸这人,很有预见性!当年我们在国营钢厂,他就提出了‘技术壁垒’这个观点,可没人搭理他。结果怎么着?厂子倒闭了。”
这时候帅才适当开口:“方伯,既然有国营厂倒闭的先例,那您的大港,为什么不投入研发,把技术壁垒建起来呢?”
方总叹息,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饶思维,都是有惯性的!我后来虽下海经商,可思想还是大国企那一套。再当年是什么行市?那些采购商,都在我公司排队提货。市场前景那么好,我何必要增加额外支出,去烧钱搞技术研发?”
帅点头,他虽未经历过那个时代,但他从很多书上了解过。
搞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什么大,都不如胆子大。
哪怕你生产的是劣质产品,那在市场一样是紧俏货。
民族工业真正爆炸式的发展,也就才近些年的事而已。
再次闷下一口酒,方总又:“这辈子,干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能死皮赖脸,把你干爸拉到我那里去。你干爸是个技术型人才、实干家,他当年要来大港,兴许现在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庄毅眯着眼角的鱼尾纹一笑:“当年我就是去了,咱俩理念也不和,保不齐还会闹矛盾,最后可能连朋友也做不成。”
“是啊,现在想想,还是云港集团那帮子老家伙,眼光毒辣!他们把你挖走了,进去就得到了重用,当时是在杨威手底下干对吧?”
“是的,给杨总裁当技术助理,后来调去轻合金,任一厂厂长。”
不解地问:“干爸,您都给杨总裁当助理了,怎么分到下面,却只是个厂长?”
庄毅禁不住一笑:“当年杨威还不是副总裁,云港集团也没有现在的规模。那会儿的集团产业,大概也就纺织、铝业、合金。我30出头,能任个厂长,已经很不错了。”
帅又禁不住插嘴:“既然您跟杨总裁有这层关系,又是总部外派,那这些年下来,您为什么不再回总部呢?”
庄毅笑得更甚了!帅到底还是年轻,他的这些疑惑,庄毅在年轻的时候,也有过。甚至内心充满了悲愤、不甘、苍无眼。
他在轻合金鞠躬尽瘁、励精图治,可以这样讲,轻合金所有的技术突破、工艺改造,都有他庄毅的参与,甚至多数都是他主导的改革。
而且在庄毅的手底下,还带出了一大批技术骨干。后来的航材园,就是这批技术骨干,配合外聘专家一同搞起来的。庄毅最争脸的一个徒弟,如今已经干到了航材园副总的位置。
饶是有这样的成绩,总部却一点动静都没樱
但时至今日,转头再看,谁还敢瞧他?
不单单是轻合金离不开他,整个工业口缺了他都不校
建川也好、建江也罢,将来无论谁上位,那见了庄毅,也得主动喊一声“庄哥”。因为这个庄哥,有绝对的实力和影响力,帮他们把集团局面撑起来。
“我的事情暂且不聊,方总,大港倒闭,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庄毅终于认真了起来,盯着对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