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旭是个很温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鼻子大的缘故,话带着点男中音,很悦耳、有亲和力。
讲话喜欢套近乎,他最初是云港机械厂的技术员出身,可绕着绕着,就绕成了他曾是庄毅的下属,庄毅是他的师父。
帅在云港集团工作,虽然时间不长,但集团下属各单位的关系,他心里还是能捋清的。
云港机械厂,是为了配合铝业、合金、航材园等工业门类成立的,它本质属于独立单位,最初由杨总裁代管。
庄毅又没在机械厂干过,怎么能成为包旭的师父呢?
见帅越听越迷糊,包旭又开始往回绕,庄总在轻合金,搞得很多工艺设计适配件,都是他们云港机械厂来做。
在这合作的过程中,庄毅从中给了不少指导。所以喊他一声师父,并不为过。
帅笑了,原来是这么个理儿。
再退一步讲,包旭现在已经升任总裁,却还能自降身段,认庄毅这个“便宜师父”,这倒是给人一种很大的好福
然而帅现在,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因为他刚刚已经悟明白了,所有的话术、手段,最终都是为结果、为利益而服务的。
“包总,您有话直吧。”帅给对方递了支烟,人家礼貌,帅自然也客气。
包旭这才停住滔滔不绝的嘴,接过帅递来的烟,却仍不入正题,竟开始为大港诉起苦、哭起穷来了。
先把于京那帮人骂了一顿,又为铝业这边鸣不平。
前期于京做得太过分,铝业这边不供原料是对的,于京那种王鞍,就该好好治治他。
随即话锋一转,又大港现在很艰难;原材料价格本就高于市价,还要搭上一笔不菲的运费。
帅果断:“包总,意思我们都明白了,不就是想和我们铝业这边,重新恢复供货合作嘛。庄总已经放话,大港是兄弟单位,没有必要为难。”
完,又看向蒋坤:“蒋总你也是,就这么点事,根本用不上等着庄总发话。你完全可以做主,今就可以给大港出货嘛!”
蒋坤脸上带着笑,心里却一阵骂骂咧咧。
还不是你和庄总嘱咐,要使劲抻抻这个包旭?
你们几个都躲着,害我在这里陪客;现在你来了,又开始怨我。
“怪我怪我!”蒋坤满脸赔笑,玩归玩、闹归闹,但帅和庄毅,是实打实的帮了他。
就在昨,集团纪律监察委员会的人,还找来了铝业这边,要跟他谈话;想问问当年他在铝四厂,有没有牵扯于京的事,存不存在管理失当、知情不报的问题。
蒋坤吓得不行,这事儿虽不至于坐牢,但却违反了集团的有关规定。至少当初,他作为一个厂长,是不合格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帮在集团里,人见人怕的活阎王,愣是被庄毅给骂走了!
当时郑龙和帅拖着时间,庄毅专门开车过来,马不停蹄上楼,气儿都没喘匀,就指着纪律监察的人:“你要有能力,帮铝业攻下临陵的市场,你就把他带走;你要没这个能力,就给我立马走人!回头告诉杨总裁,这话是我庄毅的。”
蒋坤以前只听闻庄毅护犊子,却从没有亲眼见过。
他第一次开眼,那犊子竟然还是自己。
庄毅这个人,看着温文尔雅、不惹是非,但手底下的人要是出了事,只要不犯大错,有事儿他真上!
庄毅骂走了那帮活阎王,杨总裁最后连个屁也没放,据听私下里,还把那群人训了一顿。庄毅手底下的人都踏实,以后没事儿,别往铝业那边瞎晃悠。
蒋坤以前有点瞧不上庄毅,觉得这人没性格,活像只乌龟。什么事都不冒尖,虽然权力不,却总也不那么引人注目。
他倒欣赏许建江,雷厉风孝八面玲珑,手底下的干将,也十分出色、屡创佳绩,在整个集团里十分露脸。
航材园的齐总也行,很有性格,搞急眼了,连建川都敢骂。骂完了,建川还得臊眉耷眼,过去赔不是。
而如今蒋坤才明白,会咬人狗,是从来都不叫的。
越是那些叫得欢、出尽风头的,似乎死得越快。
蒋坤坐在那里正神游,帅则碰了碰他的胳膊:“蒋总,问你话呢,目前原料的报价是多少?”
蒋坤这才从思绪中醒来,搓了搓脸,开始认真跟包旭商谈。
“蒋总,王总助,大港现在的情况,你们也清楚,我们难呀!咱既然是兄弟单位,都同属于云港集团,我又是庄总裁的弟子,所以这报价……”
帅直言:“包总,大港的难处我了解,但我们跟陵大铝业,早已签署了《保价协议》。如果单方面违约,我们铝业也担待不起责任。”
包旭愣了愣,仍不死心,继续苦着脸请求:“以前,铝业都还有个内购份额。咱都是集团内部单位,走个内购应该不算违约吧。”
不得不,包旭挺有头脑,来谈判之前,应该是做了不少功课。
他的没错,《保价协议》里,并不牵扯云港集团内部,各单位之间的采购来往,这只是一份对外部市场的约束条例。
可帅还是两手一摊,十分无奈:“包总,我和庄总,其实打心里,想拉上大港一把。可是当初,因为大港闹腾,我们无奈也把轻合金、航材园的内购份额,也给取消了。现在如果恢复内购,你让轻合金、航材园怎么看?”
“这……”
“如果您要是能服他们,接受我们给大港提供内购份额,那这事儿咱再谈也不迟。”
帅心里门儿清,轻合金、航材园,现在都恨透大港了,当年就是大港,砸了他们的盘子,断了他们的奶。
现在你大港又想要奶?
可能吗?
罢,帅又看向蒋坤:“蒋总,最近铝四厂那边,生产是不是有点吃紧?”
跟帅配合久了,蒋坤也学滑了,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帅的意思。
“哎呀!”他一拍桌子:“临陵那边供不应求,包总一来找咱,我还正愁着大港的货,该怎么供呢!咱铝四厂就那么大、产能就那么多,不仅一点库存都没有,当货、当发,都是客户提前定好的。”
帅挑挑眉:“真就一点都挤不出来?”
蒋坤有点接不上:“那…到底能不能挤出来?”
帅:“能不能挤出来,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嘛!我又不管具体销售,你是问我,还是问包总?”
蒋坤挠着脸:“昨晚夜班出来一批,正准备装车。”
帅点头:“那行吧,既然包总这边不着急,那就先给临陵那边发过去吧。”
“别别别!先紧着兄弟单位来,大港缺货,缺的厉害!”包旭哭了半穷,却没想到眼前这子,听得倒是认真,却压根儿不上套儿。
“那价格……”帅犹豫看向对方。
“按协议价来,不能让兄弟单位难做。”包旭当即拍板。
“要还是包总格局大、心地善,凡事都为兄弟单位考虑!”帅赞扬一句,随即朝蒋坤:“都是自家单位,蒋总你想想办法,原料一定要先紧着大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