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是不是有坏人来了!放我下去,我带你们打!”
早穗在空中乱踢小脚,差点把自己弄摔下去了,所以话到后半段又变成了的恐惧的呜呜声。
“我把你放下,但不是让你去打架,而是回去乖乖睡觉,反思一下,不要再跟其他人起冲突,管好自己,当个好孩子。”张肃转动滑轮,把早穗往下放。
“呼呼……”等早穗两脚着了地,她差点哭了出来,满心都是幸免于难的欣喜。
“终于到地上了……”早穗长出一口气,然后又睁开眼睛,看着所长,“老师,坏人来了?什么样的?他们一定很狡猾邪恶吧。”
“他们以暴力为生,总有人选择这样生活。”张肃蹲下来,给早穗解开绳子,整理衣服。
她蓬松的围裙上,边缘蕾丝都快掉落了,围裙用脏细绳系在腰部,在背部的小口扎出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张肃让她记得换一套新衣服,早穗却置若罔闻。
“老师,让我也加入战斗吧!我要消灭坏人!”早穗高举着手。
“别想了,大人的事情,交给大人去解决。”张肃转身。
他往外走去,留给早穗一个高大的背影。
早穗将手伸到额头上瞭望,什么时候她也长那么高就好了。
……
张肃和卡蒂来到正门口,卡蒂盯着盘山公路,一如既往。
“他们……”卡蒂抬起手。
“他们会在1个半小时后抵达,10辆车,将近100人,火力十足。”张肃说。
“……你怎么知道?”卡蒂怀疑地看着张肃,身体慢慢抬高,脖子不自然地转动,牙齿摩擦,发出细响。
“来的人相当多,会炸掉正门,放火焚烧墙壁,冲进来,直奔东部监舍,车会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你将跟他们拼死作战,但脖子上戴着锁链,魔力无法释放,手上又没有枪,你只能非常被动,用拳头去作战,被打得遍体鳞伤。我也是,之后你会非常痛苦,失魂落魄,这个地方毁于一旦,大火持续了两天。”张肃说下去。
听到张肃的描述,卡蒂也能幻想到那一幕幕残酷和血腥。
这是个贫穷破落的收容所,如果藤川组派出上百人攻击,自己一方根本难以阻挡,哪怕她凭借完全体魔女的基础素质将敌人击退,自身也会受重伤。
“虽然很奇怪,但听上去……非常像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很像我会做的事情。”卡蒂冷漠地看着张肃,同时用手拽了拽自己脖子上的铁链。
“所以我想借用你的那些枪,还有那些爆破物,足够设置陷阱。”张肃手指卡蒂的巢穴。
“它们是……遗产。”卡蒂皱眉。
“从战争中带回来的遗产,我知道,它们也应在新的斗争中发挥作用。”张肃点头,他看着卡蒂的眼睛,“请带我过去吧。”
卡蒂深呼吸,缓缓调头,带张肃来到戒律塔。
太阳已落入地平线之下,塔中枪支弹药堆叠如山,犹如片片黑礁。
“这些都是朋友们留下的……”卡蒂走过去,拿起一把又一把枪,“先是朋友,再是家人,战友,然后变成了鬼魂。奇怪的是,我记不起来了,仿佛是我亲手杀了她们一样。”
张肃明智地没有在卡蒂沉思的时候打扰她。
卡蒂嗅着枪械上金属与木材之外的气息,然后默默将地雷、榴弹发射器以及狙击步枪交给张肃。
“我们得预先设下埋伏,把他们消灭在收容所外。”张肃打算让今晚这一战打得更利落些。
他熟练地调试武器,将子弹上膛。卡蒂一直盯着,她在黑暗中仍能看清,无瞳的空眼十分诡异。
“你的动作很眼熟,仿佛像我教你的。”卡蒂说。
张肃闻言,不由得回忆起前世和卡蒂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时他们会寻欢作乐,在余韵中,她教他怎么把枪械拆开,再组装回去。
这几年,死人的鬼魂们还是不断在卡蒂的梦里出现,不久她便会统统忘却。因此她每次醒来都会抱住张肃,屡屡与他絮语,希望他代为保管一瞬梦忆。
“就是你教我的。”张肃简短地回应。
卡蒂愣了一下。
“也许我们也曾是朋友,只是我忘了。”卡蒂低头。
“你能那样想就好了。”张肃离开收容所。他将枪带挂到背上,随后带卡蒂去山道上准备伏击。
“为什么还背着那根棍子,我能保护你。”卡蒂看到张肃身上的观世浮屠。
“它也能用来保护你。”张肃说。
……
安心院魔女收容所位于山中,想开车上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其他地方尽是荒郊野岭,走路都要累死。
藤川组的人不可能在夜间穿过崎岖山林,那样会有许多人掉队,得不偿失。
于是张肃在地上放置地雷,他准备了大量爆破物,藏在公路上,用落叶遮挡,意图杀伤来敌。他在林间还布置了绊网触发的陷阱,可以捕杀漏网之鱼。
他挑选的地方很巧妙,是个弯道,还是悬崖,适合拦截大量敌人,易守难攻。
天色已晚,也不怕对方发现这些地雷。这个季节,公路上有些枯枝败叶很正常。
卡蒂鼻子抽动,不断呼吸,捕捉着敌人血肉的气息。
敌人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她穿越森林,沿途沙沙作响,黑色守备兵制服与树叶不断摩擦。
“小心点。”张肃提醒,“他们随时可能到,嗯?你去那棵树干什么。”
可能是因为来到山野中的缘故,卡蒂的“野兽”途径魔力更加强烈,促使她作出一些不妙的行为。
她的眼神更加空白,动作也失去理智。
卡蒂徒手往一棵树干上伸去,在上面留下自己的指甲抓痕。过不久,张肃还听到哗哗流水声,真的跟邪龙一样,要用抓痕和气息来标记领地!
浓硫磺的气息飘来。
等听到卡蒂提裤子拽拉链,张肃才转头看她。
“把门关紧。”张肃说。
卡蒂晃了晃脑袋,恢复清醒。
“你之前说过……”卡蒂走向张肃,“因为脖子上的锁没有打开,所以很虚弱。”
她是野兽途径的完全体魔女,需要真正变成“野兽形态”才能解放力量。
对卡蒂来说,就是变身成龙。
“你的锁链限制了魔力,对今晚的激战来说很不利。”张肃检查卡蒂脖子上的禁魔链条。
末端有把坚固的机械锁,六位密码,他回想前世记忆。
卡蒂摇摇头。
“听好,”她将头贴近张肃,“这个锁的密码是机密,唯有魔女对策局的人才知道,一个很危险的女人,爱蒂丝。”
“是的,我们的上司,局长,她很麻烦。”张肃沉吟,想起她一系列诡异之处。
“也许你想找到这个锁的密码,但爱蒂丝很狡猾,肯定会让你去给她工作一段时间。但我不希望你为此冒险。”卡蒂皱眉。
“……为什么?明明解开锁链更好,我不怕她。”
“你还不认识爱蒂丝吧。”卡蒂摇头。
“这次只跟她打过一次电话,除此之外再没瓜葛了。”张肃说。
“那还好,爱蒂丝提出的委托都很凶险。你可能会因此而死,或者被抓住把柄,变成她的……傀儡。这不值得。锁链,我带着就好了。不要去帮我找密码,不要上爱蒂丝的当,我不希望你出事。”卡蒂缓缓告诫。
她凝视张肃,目光中难得一丝温和。
“打开了。”张肃输入密码。
禁魔锁链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卡蒂神色一变。
她蹲在地上,两手扒拉铁链,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张肃。
“锁链只是你的负担。尽情去战斗吧。”张肃沉声说。
卡蒂难以描述她此刻的心情。
他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已经帮爱蒂丝工作过了?还是他偷到了密码?
不管了……
卡蒂默默起身,活动了一下比之前轻松万倍的脖子。
她深呼吸,澎湃浩瀚的完全体魔力在体内暴涨、涌动,整个人仿佛生机复苏!
紧接着,卡蒂那双无瞳的黄眼中,突兀间出现一对锐利的竖瞳,捕食者的眼瞳,龙的瞳孔。
山上,有恶龙。
敢入侵安心院,想必他们也有了死的觉悟。
……
山脚下,道旁丛林中。
若干辆黑色轿车已至,帮众们在此交割货物。
新募组员显得忐忑不安,因为他们面前的军火未免也太多了些。
一辆中型载货卡车后方,用塑料防雨布和纸板遮掩着一箱箱军火,在月色下闪着致命弧光。
卡拉什尼科夫步枪25型、莫斯伯格M790霰弹枪、手雷、单兵火箭发射器,还有些由普罗维登公司、先驱军工研发的新锐兵器,囊括大威力的电浆枪以及充能步枪。可惜乌兹冲锋枪装了消音,打不出伤害。
看着这些武器,他们目光闪烁,肾上腺素激增,幻想这些武装将会用于收割多少性命。
此地僻远,隐约能听到山中溪泉流响,于夜色中,只能看到茂密森林沿山分布。
远处,神乐山地狱之门若隐若现,红雾透天,犹如地球表面的囊肿,不断蠕动发烫。
这地方邪门,安心院又是古代寺院改造成的魔女收容所。出发前不少人都喝了两口,以壮人胆,空气中夹杂着帮组成员彼此身上的臭气和烟酒味。
车上走下一名军火交易人员,他拍拍车厢。
“货已经到了,至于钱,三郎先生也已付过,你们将货物拿走就是。”交易员道。
藤川组的一名堂主从人群中走出。
人们都敬畏地看着堂主,这是个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的男人,剃光头,脖子上有道巨蟒纹身,一直延伸到整个背部,身穿漆黑的皮夹克,手臂上道道伤疤,都是激战后留下的痕迹。
“Z,这一趟有劳了。”黑田开口。
“黑田堂主,祝武运昌隆。不过请尽快解决,你们千里迢迢从新东京赶来,恐怕会引起治安局和魔女对策局的注意,到时候栽上一个‘耽误人类防御计划’的罪名……”Z一拱手,随后坐视黑田让他手下拿取军火。
“去他的人类防御计划,收了大家那么多钱,地狱之门还是一个接一个出现。这年头,只能自己保护自己。”黑田擦拭手里的大型电浆枪。
“那把武器很好,不过也容易炸膛。”Z提醒。
“我们知道风险,祝你生意兴旺。”黑田伸出手
“真有勇气,看来你们真是铁了心要打下收容所,救出千代小姐了。”Z笑道。
“……”黑田微微一笑。
Z挑了挑眉。
“看来这事另有隐情,不好意思,我多嘴多舌惯了,请原谅我。”Z主动与黑田握手,感受到对方冰冷坚硬的胳膊,随后他往后退,回到车上。
等组员们卸下军火,他就驾车离开。
黑田环顾四周,组员们足数100名,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
全副武装,准备攻山。
“走。”黑田往山上一指,“攻进去,把所有人都杀了!不要怕东洲工业,不要怕对策局,只要有我们的信念,我们的铁胆,那藤川组就是无敌的!”
“噢噢!”
“杀!”
“杀!!”他们热血沸腾,组员们强烈的斗志爆发出来,故而一鼓作气,直扑安心院!
车队上山。
更多的人驾驶摩托车跟随,犹如暴走族一般,手提肩扛着各色兵器,一鼓作气攻来。
藤川组的车队在一处弯道及时转弯,
为首的车辆车灯大亮,车头醒目,犹如一张愤怒的鬼脸,直接穿过弯道,距离收容所不足10里。
第二辆车也急速赶来,就在这时——
轰轰!
地面突兀爆开,碎片飞向四面八方,一辆车直接触雷,炸上了天!
后续的车辆当即刹车,车队七歪八扭,顿时阵脚大乱,还有一辆车猛打方向盘,偏离轨道,直接从悬崖开了下去!
雷区!
这里怎么会有地雷?藤川组的驾驶员们惊慌失措,有些人没踩刹车,直接追尾,撞上前面车辆。
“发生什么了!”
“混蛋,给我出来!”
“小心敌人!
黑暗中,他们都有被猛兽凝视的感觉。
心,全都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