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永久的吗？”她祈求地问，她看看张肃，又看看远处一言不发的莲雾小姐。

    “半永久，未来6个月内不能接触任何月光，否则会延长6个月。”张肃简短地说。

    “呜……”马场少校沮丧至极。

    该说不说，被莲雾的月华魔力覆盖后，原本中年大叔般的马场直哉，现也像个二八少女。

    马场身后的士兵们各个貌美如花，甚至可以说惹人怜惜！

    她们的同僚认了半天，总算认出自己的好兄弟，赶忙拍下来。

    张肃记得月亮的魔力有一些变体，这些变体可以同时存在，取决于魔女愿不愿意潜心开发。

    “潮汐变体”召唤和引导水流，甚至能制造小型的引力天体。

    “太阴变体”把生物的性征扭转为雌类，对哺乳动物效果最佳。

    “月蚀变体”诅咒生命，一旦照到月光就会扭曲成怪兽，变成他们心里最厌恶的模样。

    看来莲雾小姐也是超级厉害的，张肃可不想自己被莲雾的月华照到。

    内务部特工在30分钟后抵达，警报呼啸，刺破寂静，黑色车辆一部部包围东洲之壁。

    张肃监督车库人员的动向，士兵们警惕又好奇地张望着，接下来发生的事将与他们的生涯密切相关。

    内务部特工持枪进入，宣布逮捕高木清兵卫、马场直哉及其他10名涉案士兵。

    “张监督，我们隶属防卫军内务部，请允许我们对嫌疑人员进行必要的侦查工作。”特工向张肃敬礼。

    “请。”张肃简短地做了个手势。

    科技、忠诚、团结。

    内务部门负责忠诚的部分，张肃感觉他们像一群影子，散发着寒气。

    高木清兵卫一动不动地站在正中，即便双手被戴上银铐还是显得镇静自若。

    张肃还记得自己离开东洲之壁前刚见到指挥官的情形，那时高木清兵卫给他的印象还是恪尽职守的。

    而今看着他这坚毅的面容，张肃想知道里头到底有多少是伪装。

    外面下起了雨，张肃送高木清兵卫一程。

    雨滴拍打在张肃受损的外套上，声音沉闷。

    上车前，高木清兵卫与张肃作别。

    “壁外调查成功了。”高木清兵卫眼神复杂。

    “这一趟之后，大家都成长了许多。”张肃向高木清兵卫致意。

    “不止是成长，士兵们在对抗恶魔的前线生存了下来，说明他们是东溟最优秀的武士，是你把他们淬炼成了真正的利刃，我承认你的大捷，张监督。”高木清兵卫说。

    在他眼中，张肃不是纸上谈兵的庸人，而是人类防御计划又一颗升起的新星。

    若非戴着手铐，他必会和张肃握手，称赞他的大捷。

    “侵蚀区安全了，‘无罪者’伊莉妮已经败退，恶魔活动大幅减少。我们主力尚在，但我打算回安心院去。”张肃道。

    “去安心院？东洲之壁从此是你的了，你不想做点什么吗？”高木清兵卫语气怀疑。

    “……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不检举东洲之壁。”张肃不信任他。

    “在你的位置上，你觉得你的盟友很少。在我的位置上，我看到的也是一样的，好像四面八方都是墙壁。”高木清兵卫摇摇头。

    “说出来，也许还有一丝希望。”张肃追问。

    高木清兵卫点点头，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流下。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只要我保持缄默，我的妻子和孩子们就将安然无恙，我还能得到钱，名声，地位。我想，最坏的结局无非是我和这座墙壁一起毁灭，也不算违背军人的誓言。可惜现在，连最坏的结局也没有了。”高木清兵卫看着周围的内务部士兵，他们冷漠至极。

    “谁敢威胁一名校级军官的亲人？”张肃皱眉。

    “……东溟国最有权势的人。”高木清兵卫说。

    首相大人？张肃心头一动。

    线索难免汇向长井彦四郎，这位东溟的首相就像魔术师一样，不停地操纵着人心与政局。

    但他的意思又像是指向……爱蒂丝。张肃不明白，但高木清兵卫也不会说。

    现在不说，他还有一丝生机，如果当众指名道姓，高木清兵卫就死定了。

    “该走了。”内务部特工冷声说。

    “——不要怕，张肃，光荣地走下去，你不像我，你没有软肋，你不必害怕！去和纠缠着东溟国的那些叛徒斗争吧！”高木清兵卫被士兵们押入装甲车。

    车队隆隆驶离，仿佛在逃避张肃。

    张肃曾见过许多囚犯，但高木清兵卫上校又很特别，对方一度是东洲之壁的最高指挥官，现在却要锒铛入狱，接受至少1年的隔离与审查，直到挖掘出所有的秘密与价值。

    雨势更大。

    张肃目睹车队离开，他怀疑自己以后也见不到高木清兵卫了，就像李弈心把Z带去新东京后，Z忽然暴毙一样。

    顶着雨势，他回到东洲之壁的甬道内，四面八方都是漆黑的墙体，只有碧绿的应急灯微微放光。

    “~”莲雾在甬道口等着张肃，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给张肃擦擦打湿的头发。

    “我在想，这座墙壁会不会忽然倒塌，把我们都压扁。”张肃带莲雾回去。

    “！”莲雾用拳头锤张肃的腹肌，不让他说怪话。

    “别担心，那时候我也会扛着石头，把莲雾小姐送出去的。”张肃说。

    莲雾觉得合理。

    她小步地在后面走，虽然她的视野全被张肃的身形挡住了，但她感觉跟在张肃后面就是安全的。

    张肃乘电梯来到墙内，指挥官办公室现在归他了。

    特工已经清理了高木清兵卫的私人物品，显得格外干净。

    勤务兵又给办公室换上新的寝具与日用品，使其焕然一新。

    张肃和莲雾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得回安心院。”张肃道。

    “~”莲雾也要回安心院。

    没有多余的椅子，她就坐在张肃的膝盖上。

    “但得是明天了。”张肃打开手机，看到爱蒂丝预约了明天早上9点的通信，估计是安排下一阶段的工作。

    “！”莲雾摇头。

    “没事，我才不要在东洲之壁当指挥官。”张肃下定了回去的决心。

    不管爱蒂丝怎么说，他都要回安心院。

    东洲之壁到红叶山有20里，从红叶山到地狱之门本身又有100里。

    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类似伊莉妮这样规模的恶魔军团。

    虽说建立了前哨站，但推到地狱之门下至少要3、4个月，想想就可怕。

    张肃不能把时间都耗在这里，孩子们还等着他回去呢。

    “~”莲雾好像很高兴，她拿起手机给她和张肃自拍，作为纪念，张肃能嗅到莲雾头发上的清香。

    “莲雾小姐知道吗？莲雾其实是一种水果。”张肃道。

    “？”莲雾从来不知道。

    张肃给莲雾找了图片。

    “实际上莲雾是一种红彤彤的水果，生活在热带地区，红果皮、白果肉，接近苹果。”他说。

    “！”莲雾不理解。

    “我吃过，莲雾酸酸的，甜甜的，涩涩的。”张肃道。

    “~”莲雾很高兴，居然有跟自己同名的水果。

    看来她也可以向水果莲雾学习。莲雾思考。

    酸酸的是心眼小，甜甜的是爱笑。

    但是涩涩的……该怎么做？

    嗯，嗯！对了，涩涩的就是茶水的味道。

    莲雾走开去泡茶。

    张肃偶尔回复手下兵士的问题，对东洲之壁后续的防务工作作出指示。

    随后她将一杯茶递给张肃，他们站在窗边，一面喝茶一面休息，

    大雨停歇，空气中仍然湿气浓重，傍晚时分，云彩混合着血红与深橙的颜色，看着格外美丽。

    他们目睹晚霞的色彩如何褪去，转化为一种冷冰冰的紫色，最后是浓密的漆黑，点缀着璀璨繁星。

    张肃和莲雾有着不同的沉思。

    张肃一半在思考人类的未来，一半在想身旁的莲雾小姐。

    莲雾一半在想东洲之壁的处置，一半在想身边的张肃先生。

    “~！”莲雾问张肃有什么打算，她的手飞快地变化出不同的手势。

    “看来还是得去找一趟安心院秀行先生。毕竟东洲之壁的建设与他有关。”张肃道。

    “！”莲雾想到自己的父亲。

    “您父亲估计不希望东洲之壁的情况被捅出去，因为这会导致东洲工业股价崩盘。”张肃沉吟。

    “~”莲雾觉得无所谓。

    “我大概能这样梳理出一个链条：2050年，东洲之壁建设的时候有重大亏空，资金被转移去做别的事情了。也许是因为高层内部有人与恶魔暗中勾结，希望尽可能败坏这些防御措施，方便恶魔入侵。”张肃道。

    “！”莲雾点点头，坏人太多了。

    “2054年，长井彦四郎成为首相，发现了东洲之壁的问题，但又不能将其公之于众，因为东洲工业公司涉及到200万东溟人的就业问题。这样的丑闻必会让人类防御计划介入，爱蒂丝会把东洲工业肢解，那时候失业率就绷不住了。”张肃推断。

    “！”莲雾觉得也有道理。

    东洲工业公司是安心院家族重点投资、扶持的工业巨头，在东溟复国后快速崛起，以至于挑战了旧财团的地位。

    承包“东洲之壁”永备工程后，东洲工业更是声望显赫，也让莲雾一家变成了巨富。

    如果这样的工业巨头倒塌，对东溟国经济是重创，目前正在复苏的经济进程也要被打断。

    “……！”莲雾两手一摊，那怎么办？

    “无所谓，跟我们的关系有限，大人物都不担心，我们担心什么？只要莲雾小姐没买东洲工业的股票就好。”张肃道。

    “~”莲雾很高兴，她重仓的都是旧财阀的股票。

    实际上，无需张肃提醒，莲雾也不会买自家人的股票。

    如果安心院家族发达，那么莲雾本来就赚了，吃东洲工业的分红就可衣食无忧。

    如果安心院与东洲工业倒霉，旧财阀势力大盛，莲雾就可以在股票上大赚一笔。

    “那还好，只是秀行先生恐怕要遭重了。莲雾小姐，这意味着安心院家族可能会变得债务缠身。”张肃提醒。

    “~”莲雾无所谓。

    反正爸爸已经当了一辈子有钱人，体验一下穷人的生活也不错。

    而且和平年代爆出来，还算是经济问题。如果战时东洲之壁塌了，爸爸肯定杀头。

    “嗯……希望秀行先生坚强一些，直面损失。这样的话，我也要签发对莲雾小姐的判决书了。”张肃点点头。

    “？”莲雾怕怕。

    [越后地方魔女监督张肃对安心院莲雾的判刑令：

    安心院莲雾被裁定有罪，罪名是对普通人释放过量的魔力。考虑到自卫情节，酌情减刑。

    被告安心院莲雾判处在安心院服刑1年，缓刑1年，期间需服从张肃的命令，在安心院担任巫女工作。

    签发日期5月8日]

    “！”莲雾松了一口气，戳了戳张肃的腹肌。

    这样就是法律层面规定了，莲雾要和张肃在一起。她感觉很神奇！

    待在安心院确实没问题。不过莲雾希望，张肃往后要去新东京一趟，当面跟安心院秀行见面，弄清楚父亲的心路历程。

    莲雾相信爸爸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行，等有机会，我们就去新东京，见一见秀行先生！”张肃用力点头。

    于是，莲雾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手机里拍下的罪证全都发送给张肃。

    张肃将这些证据都发送到爱蒂丝那里，东洲之壁的质量问题得见天日。

    负责掩盖的高木清兵卫付出代价，这个丑闻会毁掉东洲工业，东溟国的经济会遭到重创，长井彦四郎会遇到棘手难题。

    而三桥祐会对壁外调查的胜利大做文章，在张肃帮助下取得政绩和名声，此消彼长，他就可能挑战长井彦四郎的首相地位。

    事情变化一环紧扣一环，局势变幻莫测，张肃下意识跟莲雾牵了牵手。

    “？”莲雾晃了晃张肃的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张肃回过神来，却感觉很奇特。

    自己现在居然能跟莲雾小姐牵手了，她也不会收回手去，就那样一直让张肃捏着，莲雾小姐的小手……

    若说张肃的存在给了许多人力量，那么莲雾的存在也鼓舞了张肃。

    至少在莲雾温柔的陪伴下，张肃觉得很有信心，足以走完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