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鸣蛇商厦中,藤川千代看到许多熟人,原先都是她的护卫、手下、随从,他们都面露惭色,不敢与之对视。
如果她的肉真的端到他们面前,这些人真的会低头去吃吗?藤川千代不想知道答案。
藤川千代默默踏入鸣蛇商厦的大厅。
大理石地板映着光华,这里是藤川组统治的中心,从这里干涉着旧东京、暗区、地下铁的事务。
光着膀子、显出纹身的低级组员们急切走动,向宴会大厅递送食物。
一盘盘军舰寿司、香喷喷的羊肉烤串、如山的烤牛肉和新鲜清酒在空中交相递送。香味留在空气中,仿佛这个世界本身变得甘美了,能够触碰到空气的肌理。
藤川千代深呼吸。
如果是她掌权,她也会举办这样的大宴会,但绝不会像这样胡吃海塞。父亲大人说过,饮宴必须克制。
组员带她上二楼。
她不禁伸手抚摸光华的红木栏杆,藤川三郎窃走了好多东西。她的房舍,她的帮派,她的弟兄们,所有的荣誉和权力都没了。
来到宴会厅。
“请。”小池泰志推开大门。
正面是张摆满食物的餐桌,上面蒙着血红桌布。
顶部水晶灯璀璨闪亮,桌子两侧坐满神情严肃的堂主、若头和家族成员。
“藤川家”!
藤川千代打怔怔抬起头,看着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藤川三郎坐在桌子尽头,自腰之下盖着厚厚的大毡布。
在光复东京区的战斗中,三郎也曾身先士卒,直到被恶魔砍断双腿,残疾至今。
藤川千代对叔叔算不上亲切有礼,因为她打心底觉得三郎有些病态,不似常人,迟早会给家族带来灾害。
而今叔叔虽然年老体衰,但没有被伤病打败,自从窃夺组长位置后,他好像更振作了,整个人好像返老还童,年轻了二、三十岁。
藤川三郎正在吸烟,整张脸模糊在烟雾之下,唯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藤川千代。
“组长大人,藤川千代我已经带到了!请饶我一命,放我离开新东京吧!”小池泰志在前面向藤川三郎跪地磕头。
“嘻、嘻、嘻……”藤川三郎发出难听的笑声。
“……三郎。”藤川千代向他点头。
“到我这边来,雄一大哥的女儿啊,千代……”藤川三郎尖声邀请。
藤川千代一步一步走过去。
她看到藤川三郎最近的地方有四个人。
一个机械僧侣,两个穿紫色衣服的忍者,还有个年轻有活力的女孩,藤川千代意识到那就是三郎的养女,美黛子。
“失礼了。”藤川千代向他们鞠躬。
“这位是伐折罗,京都浅愿寺的金刚武僧,量子菩萨的护法。”三郎哑着嗓子介绍,“忍者们是长尾乔治和小田杰克逊,两个都是海外归来的忍者高手。而这位……是我的养女,美黛子,快向千代姐姐打个招呼。”
“千代姐姐好~”美黛子微笑着向藤川千代鞠躬。
她很漂亮,或许是她受宠的缘故之一。
“……你好。”藤川千代倍感苦涩。
等无能的藤川三郎死后,家业会被美黛子这样的外人所继承,多么可怕。
“贫僧名为伐折罗,量子菩萨门下武僧,而今受雇于三郎施主。”伐折罗向藤川千代致意。
量子菩萨,最聪明的魔女。藤川千代心说。
伐折罗身高1.8米,秃头中央镶嵌着一颗闪闪发光的天青色宝石,与他身上的人造皮肤有机结合,手臂和躯干上都涂满红、金两色的奇异纹身。
“我是乔治,他是杰克逊。”长尾乔治简短地说,他和之前死在天空树的忍者坂本莱万同样是三郎请来的。
还好,传统的忍者道场都向藤川三郎封闭大门。藤川千代暗暗点头。
因为他们知道藤川三郎用了卑鄙的手段,所以不肯把忍者派给三郎,他只能到海外去联络外国忍者。
他们的实力应不如水璃那样的真正忍者。
“坐吧,千代,快吃。我一直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回到我们家族中啊。”藤川三郎鼓励。
一个藤川组的堂主起身,让出自己的位置给藤川千代坐。
那个堂主她并不认识,一念及此,她扫了眼桌旁的其他人,发现大部分人都对她而言都极其陌生,藤川组早已面目全非。
其中还有一些堂主长得格外庞大,体格健硕,让藤川千代感觉陌生。
一个浑身红彤彤、犹如妖怪的赤膊组员给藤川千代端上一盘红烧牛肉,一盘蔬菜,一壶酒。
藤川千代盯着盘子,开始缓慢用餐。
“吃吧,没毒。”藤川三郎笑着说。
“倍感荣幸,那么,我开动了。”藤川千代抬起头,对上了三郎的眼睛。
在桌旁,藤川组的堂主们还在埋头猛吃,一盘盘生鱼片、一块块烤牛肉、一壶壶酒,上了桌后就被疯狂地消耗掉。
他们好似未曾飨足。
藤川三郎也食欲大增。
他挥挥手,手下们端上来一个巨大的牛头,这个脑袋还没有被完全煮熟,边缘滴血。
藤川三郎徒手伸进牛头,挖出大块的肉,紧接着是牛又厚又肥的眼珠子,他把食物塞进嘴里,还强迫旁边的美黛子一起吃,美黛子陪着笑脸,一边吃一边喝酒,试图用酒的味道来冲淡肉的血腥。
餐桌上有一个巨大的空盘。
藤川千代目测了一下,它的长度和她的身高是一样的。
看着大家疯狂进食的样子,藤川千代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清酒在她的舌尖苦涩难耐。
小池泰志被迫站着,而他的手下都被监视,处境比千代更窘迫。
气氛压抑,冷凝如冰,每次呼吸都感觉比上一次更加冰寒。
“为雄一的女儿回归家族而举杯吧,哈哈——”藤川三郎大声说,堂主们纷纷起身,仿佛一根根长矛从桌旁伸起,一边大声咆哮,一边大口喝酒。
“嘎哈哈哈——”
“吃吧!”
“藤川组今后会更加繁荣啊!”
他们粗野的嚎叫让藤川千代感到愈发不安,藤川三郎的眼神也不时回落到藤川千代身上。
她曾经侮辱过他,羞辱他是个没有双腿的残废。现在藤川三郎会怎样反击她?这个想法叫藤川千代不寒而栗。
藤川三郎的目光落在小池泰志身上。
“绑住他。”藤川三郎命令。
小池泰志大吼一声,朝藤川三郎扑过去。
两个强壮的组员从身后猛击他,小池泰志是堂主级的人物,挨了一下连喊都没喊,还要冲到藤川三郎跟前。
那个叫伐折罗的机械僧站起来,以旁人看不到的速度打了一拳,正中小池泰志的额头。
他立刻脸色僵硬地往后退,很快被两个人捆住。
藤川千代深呼吸。
“小池先生,看到你把雄一大人的女儿绑架过来,给我当礼物?我很失望。啧啧……”藤川三郎冷笑。
他朝手下点点头,一个孔武有力的组员拽住小池泰志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后扳。
小池泰志痛苦地哼了一声,但没有喊出来。
“放我走……”小池泰志哑着嗓子喊,“……伱不是一直想抓到千代吗?”
“呵,我怎么会抓雄一大哥的女儿。”藤川三郎嘶声说。
“混蛋——你让藤川组蒙羞!你背信弃义!放我离开新东京!你这残废!”小池泰志大吼。
“老实点!”
“别吵!”
“你这家伙,居然绑架千代!”桌子两侧爆发出一阵愤怒的谩骂声,堂主们都向小池泰志怒斥。
藤川三郎抬起一只手,这才让那些絮叨渐渐平息。
“老夫更看重信义,你声称支持藤川千代,所以我与你为敌。现在你又把支持的千代小姐绑回来,我不得不杀了你,然后礼遇雄一大哥的女儿。”藤川三郎说。
藤川千代心头一紧。
计划是,她假装被小池泰志绑架,送到这里当食物,吸引三郎的注意力。
但三郎却完全利用了这一情景,当先向小池泰志发难。
一来重新强化了自己看重家族情谊的形象,二来又反制了藤川千代的计谋。
要是小池泰志继续支持千代,那么三郎就可以把他杀掉,树立威信。
如果小池泰志揭穿秘密,说他是藤川千代的同谋,那么三郎就可以把千代宰杀,坐稳位置。
主动权无疑在藤川三郎那里,又成了他收服藤川组骨干的演出。
藤川千代抓紧扶手,内心的愤怒如闪电奔流,她恨不得现在就发难,保护小池泰志,但时候未至。
“先把他抓住,别影响了贵客的心情。”藤川三郎一摆手,小池泰志就被控制住,无法妄动。
来自皋月商会的客人们随即抵达。
“有请,安心院一家!”强壮的赤膊组员大喊。
很快,灰发的安心院秀行入场,旁边是他的后妻浅见雅子,气质冰冷,身后是安心院龙一、安心院恭司两兄弟,龙一面相英武,大步迈进,恭司则有些谨小慎微。
啊,安心院全家,少了一个人,少了安心院莲雾。藤川千代默想着。
莲雾现在会在哪?她跟着张肃一起生活,这对她来说或是最好的结局。
因为安心院家在这里现身,说明他们也涉足了恶魔的交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