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同接是什么吗？”张肃无奈。

    “知道啊，按石头书的记载，别看这是龙或者鱼尾巴，好像和人不匹配，其实……”乙姬公主演示了一下。

    张肃大开眼界。

    他让乙姬公主先合上入口，随后转过身。

    张肃心中有一些复杂的猜想，但他现在还说不出来，也不知面前的“乙姬公主”会怎样理解。

    “……那些石板上有记录‘星尘砖’的事情吗？”张肃问。

    “星尘砖？啊，那是一种可以封印墙壁，拦住大怪兽的东西。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在我们的宫殿的某个地方……跟我来！”乙姬公主很快活。

    她又用尾巴拍了一下玉面，身体灵巧地弹到地上，然后尾巴一拍一拍地溅跃前进，带张肃在死气沉沉的宫殿中穿行。

    沿着一条类似“滑梯”的路径，乙姬公主一下跳下去，然后顺着水流下滑，回头看着张肃，吓了一跳：“啊——我忘了你不能——”

    她的声音很快消失到远处，整个人也滑了下去。

    海生生物的快速通行就是滑滑梯吗？张肃的盔甲上都是棱刺，他只好努力往下挤。

    四周水声袅袅，鱼类的话可以一瞬间随波逐流，他花了比乙姬公主多好几倍的时间才来到最底下。

    乙姬公主坐在滑坡出口，回头对张肃招手：“我们快到了！”

    “你一出生就在这里吗？”张肃问。

    “是啊。”乙姬公主往前一跳一跳，动作轻快，张肃越来越感到恶魔气息从远处散发出来。

    乙姬公主最终停下，张肃抬头看到一面辽阔、高耸的屏障。

    他深呼吸，感到一丝激动。

    龙宫绝壁！它完全由星尘砖砌造而成，这里有他需要的所有星尘砖，比红焰地道里所有的地砖都多，恐怕跟东溟国乃至整个太平洋战区的储藏差不多！

    足够挡住一整面通道，封住较小的地狱之门。

    星尘砖真美，如其名字，砖头就像用星彩拼凑，瓦蓝瓦蓝，但在它背后，已有千万道刀劈斧削的痕迹，透出嗜血的红光，似有什么东西试图突破这些星尘砖，到张肃面前，到现实世界来。

    “这就是龙宫的星尘砖……伱们还有其他剩余吗？”张肃走向前。

    “没有了。”乙姬公主抬头，“石板上说我们所有的星尘砖，900块，全都用来修这面墙了，我们的龙宫修在这就是为了拦住恶魔入侵，全族的使命都在于此，代代相传。”

    张肃仔细凝视。

    每个星尘砖本身都无法破坏，保持着原始状态，即便这样海龙一族也没有掉以轻心，仍然在这里保持防守姿态。

    恶魔大概很久以前就开始进攻了。张肃心想。这种恐怖，至今也能穿过墙壁依稀透来。

    他注意到星尘砖墙两侧出现不少缝隙，一些发狂的眼睛正从那里窥探，看到张肃的存在后便投以邪恶或狰狞的目光。

    或许是当初修建的时候技艺不成熟，星尘砖没有把这个缝隙完全补好，恶魔正想尽办法打磨周围缝隙，希望“挤过来”。

    张肃仔细端详，那缝隙实际上已经可以容纳一些较小的恶魔进入，龙宫早已不再安全。

    还好他现在来了，不然三年后天灾爆发，所有恶魔入口成倍强化，乙姬公主将瞬间被俘获宰杀！

    两侧都布满了巨大的刀痕，他想到之前龙宫庭院里那些被砍掉半个身子、倒在水池中的石像，又想到整个屏障和残破的园林景观，那些艰苦训练的武士，团结起来的海族，还有现在空空荡荡的宫殿和独自一人的“乙姬公主”……他叹一口气。

    “乙姬公主殿下，您的母亲叫什么？”张肃转过身，单膝跪下。

    “也是乙姬公主呀。”她说。

    “那您在这里度过了多长时间？有多少年了？”张肃忍不住说。

    “年？”乙姬公主不知道。

    这是在北太平洋大约1200米深的海底，早已无光可辨，没有日月之分，没有年岁可察。

    乙姬公主就这样独自一人在海底蹦蹦跳跳，翻阅着石头书，听着青石回音壁里的内容，期待外来人能够抵达，带她去灵界，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您认识红焰菩萨吗？”张肃缓缓点头。

    “红焰？坏蛋，大坏蛋。”乙姬公主攥紧拳头，“红焰是特别讨人厌的家伙，她很可恶的，会做橘子年糕就能上天？我们居功至伟的海龙族为什么不行？就留着我们在这里受罪？”

    “您见过她吗？”张肃望着乙姬公主。

    “见过？嗯……没有。”乙姬公主摇头，“都是石头书上写的。”

    “石头书上的记载并不完全可靠，我们回去吧。”张肃带乙姬公主返回。

    滑梯下，乙姬公主背靠滑梯，对张肃挥挥手，然后拉下一个石头操纵杆。

    从底下哗啦涌出一股海水，把她弹射撞回宫殿高处，张肃自己只能沿着管道往上爬。

    “你没有跟我们一样滑滑的鳞片呢。”乙姬公主笑着说。

    张肃是她见到的第一个自己以外的生命，她有好多话想说。

    “石头书有没有，记载底下的恶魔有多强？”张肃往上爬。

    “我从头到尾把石头书读了一遍又一遍，牢记于心。”乙姬公主坐在自己的龙尾巴上，比划着，“恶魔们都拿着很可怕的刀剑，那些刀剑都不是我们海族能够抵挡的，为了把它们击退，所有海龙族最勇敢的战士几乎都战死了，最绝望的是，吃掉了海龙的灵魂后，那些恶魔吸收力量反而变得更加强壮，好不容易打出的伤口也快速愈合……海族就这样绝迹于海中，很多种族再也不存在。最强大的恶魔，挥舞着一把可以分开一切的魔刀，被记载为‘刀锋令使’。”

    令使级的恶魔！而背靠的恐惧根源是“刀锋”。

    那样锋利如刀的恶魔，恐怕战斗力和战法也不容小觑。

    它们都是根源性恶魔的直属精英，在地狱的层次相当于军团长或者割据一方的军阀，简而言之跟纳兹米差不多强。

    张肃感到棘手。当初聚合众人之力才打败纳兹米，现在可能也要寻求援助。

    恶魔令使可能也带着一整支军团。如之前占据摩蜈蚣的偶戏魔，估计就是那支军团的辅助兵，幸存下来并且伺机吞噬古龙。只是现在被张肃击败而已，不然也会酿成大祸。

    “上来吧。”乙姬公主帮忙把张肃拉上来，笑嘻嘻的，“你的手真大！”

    “有劳了。”张肃爬上来，但还在想办法。

    如果拿走龙宫用来堵门的星尘砖，这里的恶魔就会钻出来。张肃心想。

    更糟糕的是，如果龙宫本身坍塌或者毁灭，地球的大海会直接沿着这个裂缝灌到异世界去……不知道要损失多少海水，或者淹到什么地方。

    “你现在基本知道我生活的地方了。”乙姬公主对张肃点点头，“说说你来的地方吧？”

    “我是受红焰菩萨所托而来。”张肃道，“我们以前生活在陆地上，山上。”

    “不是灵界？石头书里说，我一定要想尽办法等一个被接去灵界的机会。”乙姬公主说。

    “有说为什么去灵界吗？”张肃感到遗憾。

    “如果去的话，我们海龙魔女就不必一直住在海底龙宫城看守这面星尘砖墙壁了，可以天天大吃大喝，享受永生，喝叫做‘仙馐’的名贵东西，也不会饿肚子。”乙姬公主很开心。

    “那您现在吃什么呢？”张肃问。

    “吃的不多。”乙姬公主带张肃去了宫殿的厨房。

    这里有好多坛子，每个坛子中都培育着速生的水藻，还有一个养鱼池，里面的鱼已经不多了。

    “打年糕的坛子……”张肃看到角落里有一个数百年没用过的空年糕坛子。

    他走过去，看到里面有一些灰扑扑的东西，已经分辨不出是糯米还是年糕。

    红焰曾经在这里给海底的大家做橘子年糕，喂饱大家。

    “我本来都按照石头书和回音壁上教的，吃定额的东西。有一天肚子饿，多吃了一条鱼，然后又多吃了一条鱼，鱼的数量就无法自持，变少了。要是去灵界的话就有好多东西吃，不用数着海藻的数量和鱼的数量吃东西……”乙姬公主趴在鱼池边。

    “很久没吃东西了吗？”张肃问。

    “嗯，再饿下去就要吃自己的尾巴了。”乙姬公主低头。

    张肃打开盔甲的携行具，从里面拿出一条巧克力能量棒，打开包装袋然后交给乙姬公主。

    “这个给你。”张肃蹲下来。

    “哦？奇妙的东西。”乙姬公主拿过来，仔细闻了闻，“从没嗅过的味道，有点香呢。”

    “很好吃的，试试吧。”张肃为她补充营养。

    “你真的一点也不像石头书里描绘的坏人，也没有要这要那的。”乙姬公主抬头对张肃微笑，“我就听你的吧！”

    她把这小零食给吃掉，两腮都鼓鼓的，咀嚼一下，香气化开，眼睛一下睁大了。

    “从、从来没吃过这么奇妙的东西，好甜啊！好好吃啊！”乙姬公主振奋地说，龙尾巴在地上拍来拍去。

    张肃感到欣慰。

    “乙姬公主是从蛋里面孵出来的吗？”张肃问，“最后请带我去孵化室看一下好吗？”

    “好哦！”乙姬公主很开心，她出生以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遇到了外来人，吃饱了，还能聊天。

    她把张肃带到宫殿尽头的房间，这里有一个方池，底下有碎裂的龙蛋壳，池子里都浸泡着碧绿的液体，张肃记得它和曼西亚斯家族的龙族孵化池非常接近。

    周围竖列着16座青石壁，从不同角度放映着内容。张肃走上前，它们发出声音，映出模糊的图像。

    “乙姬公主，乙姬公主，乙姬公主……”第一个石壁塑像无限重复，像是从远古时期出现的回音。

    张肃沿着雕像走过去，它们复读着简单的音节，内容足以教授一个无知的婴童发音并且掌握基础的语言文字，告诉她该往哪里去。

    旁边放着巨大的储粮瓮，现在都已干涸。

    “就这样自己一个人长大吗？”张肃带着乙姬公主漫步。

    “嗯？还好。每块石头都是我的朋友，这是说话先生，这是我的老师，这是我可靠的读书伙伴。”乙姬公主抚摸每块会发音、会映出图像的文字，“它们都会反复叫我的名字，反复、反复、反复、反复，说出我的生平，让我一定要想办法去灵界，去灵界，得到长生，一切都解决了，不必留在这孤零零。”

    所有东西都考虑到了，但仍然孤单无依……被迫留在这里面对责任。

    “感到无聊吗？”张肃问。

    “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你带来了好多变化，你能说意料之外的话还会动，还打倒了摩蜈蚣，它是唯一和书里记载不一样，而且还恐吓我的……我太喜欢你啦。”乙姬公主说。

    “石头书上有没有记载这些水是什么？”张肃不忍再说，转而望向孵化池里的水。

    如果这些能让乙姬公主孵化，也可能帮到卡蒂的龙蛋。

    乙姬公主一下警觉。

    “是龙脉魔药。”乙姬公主转过身，“这件事，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因为石头书上已经写了，如果有人打探孵化池的水，那就是坏人！”

    “抱歉。”张肃抬起头，这个房间真大。

    “但是，如果你能带我去灵界的话，就一笔勾销，我会告诉你龙脉魔药的配方，我会告诉你一切，我想出去，我不想留在这了，这里好孤单。”乙姬公主说。

    事已至此，张肃尝试理清事情发生的顺序。

    在古代，海族因为恶魔入侵而近乎灭亡，海龙魔女作为王族竭力作战，把恶魔入口封印在最底下，同时也被迫留在这里镇守。

    在长期幽禁中，一代代“乙姬公主”因孤独和与世隔绝而接近疯狂，上一代乙姬公主更因好友红焰能去灵界而倍感绝望恼怒，最后与海族群臣共同自绝于人世，最终龙宫城文明在距今300年左右覆灭。

    但留下一个魔女之卵。

    等大家都已不在人间，这个卵储存着，在最近某一年代自行孵化。

    这孩子，她在青石壁和石头书的引导下长大，继承前代乙姬公主的名字、身份和一切记忆，最后出现于张肃面前！

    “我想出去，我想出去！”乙姬公主见张肃默不作声，再度强调，她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大不了，我们就再留一个龙蛋在这个房间里，等她自己长大后，她会替我巡视这个地方的，这就是终极办法……”

    张肃握住她的手。

    “乙姬公主，让我带你走出循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