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回过神来么？”怜央坐在办公桌后，故意用偏斜的眼光看她，寓意轻蔑。

    在不同的梦中跌落，穿过许多层次，像打开一个又一个套盒。

    再精密的大脑经过这番操作，也得晕眩茫然。阳葵按了按自己跳动的神经，现在想来仍是惊叹。

    安心院……！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奇异的地方！

    又有猛男，又有小孩子，还有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完善的设施，每个人都有独家绝技，无穷的隐秘等着探索。

    阳葵在梦中摄取到大量信息，必须好好梳理，以资最大化利用。

    眼前那女孩自称什么来着？哦对了，叫怜央。

    阳葵回忆她的名字，再定神观察。

    怜央的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表情从容，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在那些胆小些的人看来，这种作派显然颇具威严。

    但阳葵在新东京地下世界摸爬滚打，早已精通分辨真正的自信和矫作的自负。

    她感觉怜央就像一只躺在地上露着肚皮的猫咪，等着过客上去揉揉。

    那自己就陪她玩一把。

    “你……都做了什么？”阳葵在沙发上握了握拳，深呼吸，表情从狐疑变得愤怒，“你们这是违法行为！必须去自首！”

    “稍安勿躁。”怜央抬起一只手指竖在嘴唇前，形成一个迷人的缄声动作，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外面，“你也不想在入狱之前又惹是生非，横增刑期吧。”

    “伱、你肯定做了什么，我的头现在还是……”阳葵感到不适。

    “我们测验了一下你的魔力。”小百合见不得阳葵这样迷茫，主动开口，“在真心的引导下，你自觉地陷入了梦境，而且是‘预知梦’的类型。像预言一样，我听说非常精准。没问题吧，你肯定梦到了很多好东西。”

    阳葵微不可察地扫了眼怜央，见怜央眉头微蹙。

    小姑娘，你需要一个更聪明的助理。阳葵心想。

    “预知梦！真厉害！我都很少自己做预知梦，但你们却能主动牵发？！”阳葵大惊小怪。

    “没错，这是一个小小的把戏。”怜央补充，“旨在标明我们双方的合作前景，提醒我们之间的魔力有协同关系，算是示好吧。”

    “合作？”阳葵问。

    “对，我们的魔力和你的魔力可以形成互补的效果。”怜央指教，“你可以随时随地入梦，不再需要生理因素和药物控制，我们的魔力是最强的心理暗示。再配合能够预知未来的梦境，前景将非常广阔……”

    前景？她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再看看自己的身份，一个人类防御计划旗下的公职人员，除了为魔女对策局尽忠之外不该有别的想法。阳葵在心底暗道。妹妹，你要死自己死，别拉上正儿八经的大人！

    “……失礼了，但我只是个等着被扔进大牢的囚犯。”阳葵说。

    怜央轻笑。

    “你就这么甘心自己的事业荡然无存吗？这些年来建立的一切，就因为一次失手，一次落网，全都灭亡？”她问。

    好吧，这话是有点让人心痛了。阳葵暗道。

    看来眼前这个少女确实知道她的痛脚。

    “此天之罪，非我之过。”阳葵说。

    她千算万算也不知道新东京的公共安全部队已经配备了动力甲，几个精锐士兵消灭地下帮派就跟装甲推土机一样轻松。

    “但你可以从这一滩烂泥中收拢些什么，保存一些精华。”怜央饶有兴味地说，“我在地下有些关系，可以保住你幸存的手下们。”

    阳葵脑海中闪过不少想法，第一个念头就是向外面的士兵揭发怜央，不过这根本没有好处，怜央的这种“口嗨”很难当做证据。

    如果怜央说的是真的，至少阳葵能保留一部分心腹，保留一部分地下资产，未来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信不过你。”阳葵直白地说。

    “你打算去安心院吗？”怜央双手交叉，“我还可以与你继续合作，让你用预知梦揭示其他两个答案。”

    “不必了。”阳葵想到在安心院的重大机遇，立刻否决，“我想去安心院。”

    “很好，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样我们就有合作的基础。到安心院找一个叫早穗的魔女，跟她说是我介绍你过去的，而你要加入安心之环魔女集会。她不会拒绝。”怜央说。

    ……安心之环！

    听上去就像一个十分神秘、严肃的魔女集会。而那个叫早穗的，在梦里见过吗？阳葵苦苦回忆，但感觉梦里见到的都是小屁孩子。

    这个叫“早穗”的魔女，似乎是个精明强干的角色，充当着利害网络中的节点。

    “我同意。”阳葵点头。

    “10分钟后，你就会坐上前往安心院的押运车。而一旦你加入安心之环，我们就因誓言的束缚而彼此同盟，届时我会在新东京运作，负责保全阪城帮派的骨干人员。在你出狱之前，这些人暂时听我差遣，你也同意吧？”怜央利落地说。

    “他们落在你手里，总比被藤川千代活活打死好。”阳葵无奈道。

    怜央起身穿过油毡瓷砖地板，在金属架上的一排排文件盒中检索必要文档。

    小百合则坐在怜央之前坐的位置，用一双惨白的手录入基本信息，然后打印出来。

    “合作愉快。”怜央处理完毕，将所有文书交给阳葵，“别忘了我们的魔力是怎么协调起来的，被人类社会分散的魔女们若能通力合作，将能为整个世界带来更大的变数。”

    有真心的协调，再加上旁边这魔女助理的某种催眠，可以随时进行主动预知梦，幻梦到未来发生的事件。比药物助眠还方便。阳葵默默点头。

    但是合作？魔女们永远不可能团结起来，因为魔女永远会互相争斗。实际上，人类社会把魔女们给稀释了，反倒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内战和伤亡。阳葵暗道。

    “另外，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干脆地选择去安心院吗？”怜央最后问。

    阳葵的脑海里闪过张肃的身姿，在梦中梦里看到的可怕存在，又想到那个小女孩，“血鲨”的女儿，她知不知道，在安心院外面有一个巨大的军火帝国等着她去继承？

    “安心院太大了，有无数的秘密等着去探索。”阳葵不由得总结梦中见闻，随后离开。

    小百合点点头。

    阳葵的势力战败了，怜央能帮阳葵保下幸存者，代价是，他们暂时听怜央差遣，帮怜央做事。

    这样，邪恶的怜央又朝建立势力迈出了一步，而她这个小人物只能跟着一路走到黑！

    但愿这事别被大肃老师发现，否则怜央一定会被抓回安心院打屁股。小百合默默为怜央的未来祈福。据说现在最灵的神仙是红焰菩萨。红焰菩萨，保佑怜央别被大肃老师抓走啊……

    怜央则不悦地看着阳葵离开。

    “她好像把安心院说得很了不起。”怜央说，“但我会证明我在外面会有更大的成就。”

    “肯定的。”小百合违心地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冒失？”怜央转头。

    “没有。”小百合摸摸自己的手。

    “我要的是复仇，”怜央回到桌旁，“等所有该死的人都死掉，我就可以放松了。”

    ……

    ……

    次日。

    安心院。

    “刑期4年，从2058年3月21日至2062年3月21日释放。”张肃在办公桌后面审查长谷川阳葵的档案，“地下团伙‘阪城帮’的领袖。”

    “呼……呼……”阳葵努力按捺自己的激动之情。

    “你怎么了？”张肃感觉这个叫阳葵的梦魔女小姐有些过度亢奋。

    “跳过。”阳葵竭尽全力说。

    “跳过什么？”张肃困惑。

    “跳过中间这些情节！在梦里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不能再重复了！”阳葵说。

    “嗯？”张肃好奇看着面前这个紫罗兰发色的丰满女人，她的目光非常锐利明智，五官十分优雅漂亮，气质神秘，怎么看也不像是胡说八道的人，“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梦魇’途径可以造梦，特别是预知梦，可以在梦里看到未来真实发生的事情。我已经梦见了我们今天的对白。”阳葵信心满满。

    “但梦没能防止你战败。”张肃说，“梦揭示的只是一种可能。”

    “时灵时不灵，不一定能做最有用的「预言梦」。”阳葵承认。

    毕竟她还不是破位魔女。回想起来，怜央提供的真心定向梦境确实很方便。阳葵默默道。

    “但你好像急着跟我透露什么来着。”张肃道。

    “天灾！”阳葵说。

    这个词瞬间让张肃不敢掉以轻心。

    “你说的是，你梦见了我？”张肃道。

    “对！”阳葵点头，“现在我们先跳过中间各种交代做梦情节和前因后果……跳到最后，在梦的结局，你让我穷观天灾的本相。我看到了，也因此被惊醒。我来这里的第一时间就是要告诉你这个。”

    “难怪你刚进来就如此着急。”张肃沉吟，“有劳您详示了，不必多言，这关系到世界和我们整个文明的安危。”

    “那种事和我无关，什么拯救世界的。”阳葵声明立场，“我只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而已。我不能自己带着这个秘密活下去。”

    “理解。”张肃会意。

    “……不过，一想到那东西，我就头痛欲裂。”阳葵拿起桌上的笔，试着描绘，但做不到。

    “也许说出来会简单些，闭上眼睛。”张肃起身。

    “走到我后面。”阳葵闭上眼睛，“我……我好害怕。”

    “没事的。”张肃走到她身后。

    阳葵趁机转过身揩油，把脸埋在张肃的腹肌上，感受满满的强劲力量。

    她生性癖好壮男，张肃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才级别的。

    好好地吸了一会阳气，她才鼓起勇气说下去。

    “……我看到的东西，在梦里难测难解，我只能用我们的语言转译如下，那是对它的一段形容：「我是时间起点第一股想要置人于死地的冲动，在所有智慧生物中盛行。暴行的意义在于，它比性更普遍于人生经验，也许在昨日，你就曾心生想要对邻近之人施加暴力，使其尸首分离。很快血海漫上人间，只要你们种族有历史书就会明白：杀人比爱人更容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