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蓝的，地是裂的。

    草是枯的，风是黄的。

    日头直挺挺的挂在天上，让一切都扭曲变形。

    逃难的李家村人沿着山边，蹒跚缓行，拉出一道长弧。

    木制车轮碾压土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传得很远很远。

    道道旋风在大地上翻滚，形成弧形的波浪，捶打在村人身上脸上，又被山崖阻拦，返拍回来。

    没有一点凉意，反而带走人们为数不多的水份，烘烤他们的皮肤。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许老汉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昏地暗，重重摔在地上。

    人流自动向两边分开，犹如遇到礁石。

    ......都是乡里乡亲，只要许老汉肯叫，哪怕是几声呻吟，便会有人上去拉上一把。

    许老汉却将脸紧贴地面，任凭风沙将身体淹没。

    人群渐远，老人才昂起头颅。

    他依旧双唇紧抿，鸡爪般的手指狠狠插入土中，一点点，一点点将自己挪到路边。

    他发出风箱般的喘息，胳膊上有青筋浮现，双手用力，滚入沟渠，无神的看向天空。

    一个小孩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似乎耗尽了全部力气，一下从土坡上滚下，摔到许老汉身上。

    把许老汉撞得直翻白眼。

    小孩瘦瘦小小，看身量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穿得破破烂烂，满是污渍，瞧不出样貌。

    “快回去，爷爷只是歇歇，歇歇......一会就去找你。”

    许老汉仿佛又有了力气，用力推搡着小孩，拍打他的后背。

    ......他出来找死，就是为了节省些口粮给自己孙子，怎么能容得孙子陪他。

    “爷爷，爷爷，呜呜呜......我，我不走......”

    虽还是个孩子，却多见生死，已知敬畏，却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张曦眨了眨眼，他刚翻过矮山，来到昌平国境内，就看到这爷慈孙孝的场景。

    就在此时，前面的队伍忽然大哗，却是十来个强盗从路边冲出。

    这些强盗人人骑马，背披斗篷，宛如一只只黑色蝙蝠，一见面就扑入人群，大砍大杀。

    村人哪见过这等场景，前面几个汉子当即被砍倒，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一时间血花飞溅，战马长嘶，哭声震天。

    张曦目光微凝，一跃而下，逆着人潮而行，看似闲庭漫步，速度却是极快，哪怕脸嫩身小，也是显然，被这帮强盗发现。

    其中一强盗刚砍翻个妇人，见张曦快步奔来，瞳孔微缩，显然看出门道。

    “入段？”

    只见他狞笑一声，目光冰冷，纵马急奔，人借马势，长刀如雪，当空劈来。

    刀刃划开空气，竟有呼啸相随，仿佛连风都被劈开。

    “好精湛的骑术！”

    张曦心中感慨，这人顶天外练三段，却能借着马力，发出堪比外练巅峰的斩击，真真是强悍！

    他已认出这些强盗穿着......就是攻击他家的那伙。

    “强化·清风术。”

    一股清风环绕张曦，让他速度陡然快上一截。

    抽出匕首，就是一点：

    “锋锐术。”

    仔细看去，便能看到淡淡蓝光于刀刃之上流转。

    只见张曦身影一闪，已来到黑风盗身侧，匕首横挥，轻轻切开他的脖颈。

    张曦微微侧身，让过喷洒的鲜血，反手夺刀。

    “强化·锋锐术。”

    长刀嗡鸣，张曦大步向前，战刀连挥。

    一刀斩马头，一刀断人腰。

    一刀削马腿，一刀砍人头。

    兔起鹘落，又斩二人双马。

    这时马匪才反应过来，口中呼啸连连，转身就跑，丝毫没有给同伴报仇的意思。

    张曦横刀四顾心茫然：

    “你们怎么就跑了呢？”

    他目光紧盯最后一人，赶忙摆出手势，激活巫术。

    “强化·印记术，去。”

    给马匪上完印记，张曦才发觉自己四肢发软，头脑胀痛。

    “......到底是第一次杀人，有些用力过猛，无论是体力还是魔力，都消耗过大。”

    “这位少......少侠？”

    见张曦还在那摆造型，终于有人上前搭话，不过在看清张曦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时，又不知该怎么称呼，一时僵在那里。

    张曦摆摆手：

    “叫我小张就行。”

    虽说古代有十里不同音之说，不过到底还在一州，所以只是口音上略有区别，相互交流起来，没多大问题。

    ......张曦也很无奈，他的身份太好认了，无论是身高年龄，还是说话口音，若真的想查，都能把他查的底儿掉。

    这时蒙面或者带面具，反而更引起注意。

    用假名也是如此。

    还不如现在这样，说的含糊一些。

    村人当然不敢叫张曦小张，当即给张曦跪下，‘梆梆’磕头：

    “多谢张少侠救命，小人给少侠磕头喽......”

    他这一跪，不少人也跟着跪下，乌泱泱一片，都是磕头虫。

    张曦目光转冷，什么他没见过，还玩这套？

    他心中嗤笑，侧身让过，把玩手中长刀。

    这显然是把好刀，不像剪子，被‘锋锐术’加持后，隐有碎裂趋势。

    地上这人乃是李村村长，名叫许有光，他一直偷瞄张曦表情，见此心中发寒，收起小心思，从地上爬起。

    示意村人去救治伤人，许有光则来到张曦身前，等待张曦问话。

    张曦问：

    “你叫什么？”

    许有光答：

    “小的许有光。”

    张曦：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

    “小人不知......”

    “嗯？”

    许有光被张曦视线一扫，打了个冷颤，啥心思也无了。

    ......这就是个杀星。

    “看他们衣着，像是黑风盗......”

    张曦擦干刀上血迹：

    “说说吧。”

    许有光吞咽口吐沫道：

    “是，是黑风盗活动在白河国境内，有时也去附近几个国家，他们以穿黑衣闻名，出手狠辣，少有活口......”

    “还有呢？”

    “什么？”

    许有光一脸茫然。

    张曦有些无奈，提醒道：

    “人数，住在哪，头领是谁？”

    许有光做苦思冥想状，脸缩成一团：

    “人数，人数有几百吧，住在哪小人不知，据说有三个大头领......”

    张曦目光灼灼的盯着许有光：

    “只有这些？”

    许有光双膝一软，额上冒汗：

    “小人，小人真的只知道这些。”

    他好似想起什么，小声嘀咕道：

    “对了，传说，传说他们与白河国王室有关......”

    张曦看了他一眼：

    “你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