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缺也是头一次来到陵园。
自他习武以来,大顺将手中的事情逐渐都下放给了谢缺,大有让对方接班之意。
守陵人同样是镇魔司进行任命,但是比起捞尸人算是安逸得不少,几乎不需要亲自和尸体打交道。
梨花坝的守陵人是个老妪,她的双眼中苍白一片,不见瞳孔。
作为捞阴门的行当,守陵人同样也是需要五弊三缺之人担当。
“所来何人?”守陵人虽然看不见,但听力似乎好的人。
谢缺来之前就已经被大顺叮嘱过,梨花坝的守陵人曾是镇魔司的前辈,并非普通人。
谢缺也是放低了姿态恭敬道:“在下王家庄捞尸人,来此埋葬鬼月所捞浪尸。”
浪尸便是从水中捞出,但是没有人认领去的尸体。
老妪动作缓慢地点了点头,她此刻正保持着一个奇特的动作,谢缺能从其中看出一丝玄之又玄的意味。
“你是元顺的第五个儿子吧?”老妪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谢缺也不由得一愣。
“我是第四個……”谢缺刚说出话,自己也是倏然一惊。
自己在某种意义上而言,确实是元顺的第五子。
谢缺的这具身体自己只是鸠占巢穴,而非原主。
“四子吗?”老妪的眉头皱起,手指不断地掐算起来。
只可惜天不遂人意,老妪突然像是受到了重击一般,气息萎靡地跌倒在地,那双空荡荡的眼内竟是突然血泪横流。
“前辈!”谢缺顿时一惊,赶忙向她走去。
虽不知对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大抵也是因自己而起。
老妪挥挥手,表示自己并不需要谢缺扶自己起来。
她缓慢起身,叹了一口气道:“你上面只有三个哥哥吗?”
谢缺下意识点了点头,但想到对方看不见,他又开口说了句是。
老妪又突然开口问道:“你现在多大了?”
谢缺回答道:“回前辈,晚辈今年虚岁十六。”
老妪不由变得默然,她伸出手,对谢缺道:“将你的手给我。”
谢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了。
这件事从一开始至现在就透露着一丝怪异,“第五个养子”这件事情对谢缺造成了深深的疑惑。
作为穿越者的事情,他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而且自己也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自己要是暴露的话,只可能因为是某种不可预知的超凡能力,察觉到了自己灵魂的不同。
但自己是绝对不可暴露的,根据镇魔司对那些附身人类的精怪阴神的做法,就能知晓这个世界对于夺舍者,肯定不会是个什么好态度。
守陵人在谢缺手中的纹理上不断摸索,终于,她叹了一口气,像是极为可惜一般。
“你学过武了?”老妪继而问着。
谢缺应了一声。
“你的气血……”老妪突然变得沉默,“难怪……”
对方像是谜语人一般说着,谢缺心里也是好奇,但却不便问出口。
“伱竟然还修炼过秘武了。”老妪面色变得越发惊异,也从那种病态的苍白逐渐转向红润。
“我没有修行过秘武,甚至没有修行过任何武功。”老妪突然抬头,空荡荡的双眼直视谢缺,令谢缺有些不自在。
“但是你既然承载了他的希望,那我也应助你朝着哪个方向更进一步。”老妪此时说的话有些无头无脑,但谢缺似乎是抓到了一些线索。
那就是大顺似乎在做着什么,并且为之努力多年,但现在却是放弃了,并且将所做出的这份“事业”传给了自己。
带着这样的猜测,谢缺骤然想起自己穿越之初的时候。
大顺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如对待陌生人一般,而非是相处多年的养子。
难道养父早就已经看出来自己是鸠占鹊巢了?
但在后面,大顺对待自己也算不薄,经济方面多是有求必应,练武方面出现问题也是多有解惑。
但在自己穿越之前,大顺不论是对待原主,还是原主的三个哥哥,都是极为严厉。
甚至在捞尸人这样的生存条件之下,他们的性格都显得有些略微偏激。
种种矛盾现象的表现之下,谢缺有些分不清了。
谢缺将这些疑惑埋入内心,老妪已经是收回了双手,站起身子。
守陵人自言并非武者,谢缺也能够从其身上感受到,极为微弱甚至因年长而有些衰败的气血。
但谢缺也相信对方定非常人。
“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掌握两门拳法,足以证明你对拳法天赋异禀。”守陵人的气质逐渐开始变化,由之前的虚弱一转姿态,定能够让谢缺感到肃杀之色。
“既然如此,就让他传你一门拳法吧。”
他?谢缺有些疑惑,环顾四周,依旧是四下无人。
“多谢前辈。”虽不知守陵人意在何为,但谢缺也能感受得到对方的真心实意。
就如自己的养父一般,都在为了同一个方向努力着。
虽然自己不知道,那个方向是代表着什么,但也不妨碍是对自己有利的。
要是真有什么阴谋,你自己现在的实力,也很难脱身其中。
骤然间,老妪面容开始扭曲变化,谢缺被吓得连退数步。
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守陵人竟然已经从一介老妪的形象,变成了一个白发白须的老翁。
唯一保持不变的,就是那对苍白无物的瞳孔。
谢缺不由得一阵错愕,若非知晓对方身份,不然还真以为对面站着的并非守陵人,而是妖魔鬼怪了。
这就是守陵人口中的“他”吗?
“佛有万相,不论男女,我皆是我。”老翁的声音现在有些低沉。
谢缺深深吸入一口气,难免还是为刚才一幕所震慑到。
他镇定心神,问向老翁:“前辈与家父是何关系,又为何要平白传我拳法?”
“随我动作。”老翁却是置若罔闻地摆起一个动作。
谢缺仍旧追问着:“恕晚辈无礼,前辈若不解释清楚,这恩惠晚辈怕是无福消受。”
老翁终于停下了动作,转过身子来看向谢缺。
他似乎是自嘲一笑:“你问的这些有什么意义?”
“不论我,还是他,都只是一个为武道而活之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