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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千军渡江寇血送
    警备司令部。

    指挥室。

    川崎满头大汗的站在土肥圆面前,哀求道:“阁下,请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我的部下……”

    面对川崎的哀求,土肥圆用一种麻木且茫然的口吻道:“川崎,请问……我去哪里给你调援兵?”

    此时的川崎极其心焦,但土肥圆同样也好不到哪去。

    城区和法租界被占后,他其实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已经坏成这样了,再坏它还能坏到哪去?

    他基本没干预过川崎联队之后的指挥,只等将张世豪的这支力量全歼后回到本土跟那帮该死的同僚狠狠的争斗一番。

    可是,事实告诉他,他错了。

    坏,还能更坏些!

    能坏到川崎联队陷入被反包围、聚歼的结局!

    面对这种情况,在上海接连遭遇人生滑铁卢、更滑铁卢、更更更滑铁卢的土肥圆,有种“累了毁灭吧”的“无助”。

    “阁下,”川崎一咬牙:“请将在城区和法租界的侨民护卫队调往虹口,策应我部撤离。”

    这时候将侨民护卫队在城区、法租界撤走转而进虹口,等于放弃了现有的阵地,等于任凭在法租界和城区的军统肆意妄为。

    川崎知道这样很无理,可他的川崎联队是主力,一旦川崎联队战损惨重,单凭侨民护卫队,在主力援军没有进上海前,又怎么能挡得住军统的力量?

    他以为土肥圆会让川崎联队坚持下去,却不料土肥圆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

    “嗯,你下令吧。”

    川崎愕然的看着土肥圆,土肥圆却已经摆摆手,示意川崎可以出去了。

    川崎压下心中的狂喜,鞠躬致谢后赶紧走向参谋们所聚集的位置,开始替土肥圆下达侨民护卫队撤离虹口的命令,只余下土肥圆漠然的坐在桌后一语不发。

    阳谋!

    精于算计的土肥圆又怎么会看不出现在的局势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阳谋?

    可是,阳谋偏偏是最无解的。

    不调动侨民护卫队,失去编制后被反包围川崎联队到天亮以后,必然是十不存三,即便情况好些,川崎联队撤入虹口后,也绝对超不过十存三的数量。

    届时,张世豪即便不理会侨民护卫队,大摇大摆的撤离,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恭送”对方撤离上海。

    侨民护卫队和张世豪的武装,在上海的水泥森林中,可以菜鸡互啄,但到了野战的时候,不管是忠救军还是英军、美军,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准军事单位的侨民护卫队碾压,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世豪撤离。

    而调动侨民护卫队策应川崎联队突围,必然会让法租界、城区的敌人大摇大摆的安然撤离,而在租界,即便成功接应川崎联队突围而出,但川崎联队遭遇重创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了,遭遇重创后的川崎联队,又怎么可能具备追逐张世豪所部的力量?

    不管怎么选,都是无解的局面——张世豪必然会成功撤离!

    这种情况下,土肥圆能如何?

    选什么都没用。

    这也是他麻木的原由。

    最初以为法租界沦陷、城区和南市沦陷是最坏的结局,川崎联队这支主力回援后,局势再坏不到哪去了——相比两大租界、城区被“压榨”、“洗劫”一空的现有结局,局势不可能再坏了。

    可谁能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张世豪竟然绝地翻盘,让己方的局势竟然坏到了眼睁睁看其撤离的地步。

    “彻头彻尾的失败……”

    “刻骨铭心的耻辱啊……”

    两声咬牙切齿的自语,将土肥圆自己的处境成功的“画”出。

    ……

    联指。

    “区座,法租界和城区方向的侨民护卫队撤离了,佐克中校请示是否追击。”

    张安平摆摆手:“不用追击了,命令法租界和城区各部,准备撤离——凌晨三点前,务必渡过黄浦江,向奉贤县附近集合。”

    “是。”参谋领命后下去传达命令。

    就如土肥圆判断的那样,张安平的这波“引狼入室”,目的就是打破被纠缠的僵局,安然且成功的从上海撤离。

    既然城区和法租界的侨民护卫队要跑过来支援傻不拉几的川崎联队了,这时候当然也赶紧跑路了。

    听到张安平下达的命令,联指内的众人都不免叹息,厉同志更是道:

    “放到嘴边的肉就这么让他飞走了,太可惜了。”

    张安平看了眼厉同志,声音微冷道:

    “公共租界、法租界和城区拿下以后,杀敌多少已经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了,离开上海无损的撤向我方区域才是关键。”

    厉同志点头道:“我知道,只不过是觉得可惜。”

    张安平毫不犹豫的评价了一句:“贪心不足蛇吞象。”

    厉同志对张安平的不给面子已然习惯,并没有和张安平争论不休。

    “区座,”徐天倒是有心不想看双方闹僵,主动出声道:

    “日军既然已经调侨民护卫队过来了,我们这边是不是应该加快速度?”

    迄今为止,在租界战斗还在僵持中,虽然川崎联队处在了被反包围的局面,但进攻并不像想象中的摧枯拉朽。

    夜战,对攻方来说其实挺吃亏的。

    但以平庸对精锐,夜战,又往往能将双方之间的鸿沟填平不少。

    可不管怎么填平鸿沟,双方的差距是依然是巨大的,所以迄今没有拿下一处被困之敌。

    张安平的目光投向地图,略思索后,低语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找英国人,把炮兵拉过来!另外,从一道防线上调兵,集中力量,先把1、4、7这三个日寇防御点拔掉!”

    “是!”

    法租界和城区可以撤走,但公共租界这边不能轻易撤——如果不能给川崎联队造成刻骨铭心的打击跟伤亡,川崎联队必然跟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

    张安平之所以以坑英国人为代价营造现在的局面,本就是为了重创川崎联队,好在撤离的前期屁股后面没有狗皮膏药。

    所以,法租界必然要大打。

    只有大打,才能显示己方的决心,让日寇选择掩护川崎联队撤离,而不是将侨民护卫队全部投进租界战斗中。

    ……

    侨民护卫队还没有抵达,川崎就收到了三处部队被全歼的情报,看着冈田中佐发来的玉碎电报,川崎的嘴角不断的抽搐。

    “川崎君,”此时一名警备司令部军官来到了前指,见面后直接问道:

    “侨民护卫队马上要回援过来了,我们想知道你想怎么打?”

    川崎按捺着愤怒:“白川君,警备司令部是什么意思?”

    虽然控制着情绪,但这句质问中的怒意白川还是听得出,他连忙道:

    “川崎君请不要误会,警备司令部是担心川崎君会将警备司令部全部投入到租界。”

    根据情报,法租界、城区的军统力量正在撤离,没有选择纠缠侨民护卫队——这意味着张世豪要跑。

    正常逻辑来说,这时候一旦侨民护卫队抵达虹口,就应该全部投入到租界战场中,如此一来,不仅可以解除川崎联队目前的困境,还能将张安平所部万余人牵制在公共租界。

    但是,但是啊,他们的对手叫做张世豪啊!

    警备司令部担心川崎按照正常逻辑行事、

    以张世豪的风格,一旦川崎将侨民护卫队全部砸进租界的战斗,试图将川崎联队解困,那张世豪绝对会将城区和法租界撤走的五千余人一股脑的投入租界。

    甚至警备司令部担心所谓的撤离,就是为了让川崎放心大胆的将侨民护卫队投入租界。

    租界现在是张世豪精心打造的地狱战场,侨民护卫队如果投入租界战场,张世豪将手下的力量梭哈式的全部压上,届时就是一个以乱打乱的战局,已经接连吃亏的警备司令部,对侨民护卫队的战斗力明显不怎么相信,生怕出现侨民护卫队和川崎联队被全歼的局面。

    一旦这两支力量被全歼,上海就没有了日本人的武装力量,张世豪必然轻易的控制上海。

    哪怕是短暂的占领,也足以成为日军挥之不去的耻辱。

    已经吃过血亏的川崎,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种可能?

    所以他道:“白川君请放心,我不是一个不知道轻重的人,不会冒险的。”

    白川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

    “区座,日寇侨民护卫队已经集结,预计在短时间内会向第一道防线发起进攻。”

    张安平闻言看了眼时间,1:14。

    “看样子又到收过路费的时候了。”

    张安平笑了笑,下令道:

    “一旦川崎联队开始突围,按照既定的方案,依次放开缺口,沿途层层削皮。”

    “是。”

    有个成语叫困兽犹斗。

    意思就是被身处绝境了野兽还是会抵抗的。

    现在的川崎联队就是这个情况,尽管被分割了十几处,可想将他们全部吞下,在手下战斗能力有限的情况下,必然是要付出惨重的伤亡。

    而他即将带着手下进行数百公里甚至上千公里的转移(直线距离没这么长),如果部下中的伤员数量过多,会严重拖累行军速度。

    这种情况下,张安平决意以守待攻。

    他先是用覆没1、4、7这三处日军防御点来表现了自己的决心,逼迫日本人以撤离为主,接下来,他将“收取过路费”。

    日军存心突围,必然不会死战,利用他们突围的心理,不断在突围路线的两侧进行收割,这既不会激发日军背水死战的决心,还能给予他们希望,让他们为了突围而宁可付出相应的代价。

    和围三阙一是一个性质。

    他也不怕日本人顺势而为,因为此时此刻,他终究是占据优势的一方,手下万余士兵在这里,浦东那边随时还能调兵过来,日本人要是作死想全压上,那就让日本人尝尝上海被光复的味道。

    此时棋局已经布置完毕,就剩最后的“剧本”了,张安平刚想舒口气,愤怒的咆哮从外面传来了:

    “张,你这个可耻的小人,你竟然出卖大英陆军!”

    徐天站出来:“区座,是费黎明,要不要我拦下他?”

    张安平摆摆手:“不用,让他进来吧。”

    随着令下,卫兵放行后,脸色铁青的费黎明出现在了指挥部内。

    “张世豪,你就是个无耻的小人!”

    “我要向你们的【计生委员会(咳咳)】控诉你无耻的行径!”

    “我要向全世界揭露你的无耻。”

    费黎明一进来就愤怒的咆哮,要不是看张安平年轻,他甚至跟张安平决斗。

    “你们先出去。”张安平向指挥部内的吃瓜党们示意,在吃瓜群众们离开后,张安平看着怒火滔天的费黎明,神色冷冽下来,道:

    “费黎明准将,你要控告我什么?”

    “你无耻!你抛弃友军……不对,你就是玩弄阴谋诡计、算计人心,你是故意玩弄大英陆军!”

    费黎明本想拿张安平“逃跑”说事,但话到嘴边却想起现在的局面,只能改口。

    “你猜如果你们抵抗,我会不会调兵支援?”

    张安平冷笑:“但结果是什么?”

    结果当然是英军不仅没有抵抗,反而主动扭头就跑,彼时日本人连进攻都没有展开呢。

    “你是在狡辩,如果不是你的部队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怎么可能会下令撤离?”

    “撤离么?”

    张安平不由失笑,随后掏出了一张照片丢给了费黎明。

    费黎明看到照片后整个人的脸都白了。

    照片上,是英军举起白旗的样子——他知道这是事实,彼时他命人挂着白旗想跟日本人交涉投降,结果才出阵地就听到了四处的喊杀声,投降之事当然成为了过去式。

    虽然西方军队不会以投降为耻,但绝对不至于因为投降而得意,现在战局扭转,投降之事,就是费黎明的污点。

    他气呼呼的来找张安平,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自己曾投降过,面对这样的耻辱,这时候找始作俑者来发泄。

    可怎么也没想到,张安平竟然会有他投降的照片!

    费黎明怂了,中气不足的道:“你、你想怎么样?”

    张安平淡然道:“是你想怎么样?”

    “张,这是个误会。”

    “我知道,这就是个误会。”

    “我们是盟友,对不对?”

    张安平笑了:“盟不盟友我不知道,不过我希望接下来费黎明先生不要给我捣乱。”

    “张,你是一个军事天才,我很荣幸能在你的麾下效命。”

    “费黎明先生,很高兴你能到我手下效命——”张安平笑了笑,将费黎明拉到地图跟前:

    “这里、这里、这里,有贵军的人马被日本人围困,费黎明先生,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张,他们都是我大英帝国的小伙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拯救他们。”

    “费黎明准将可真是一个让人尊敬的绅士啊——我岂能让您这样的绅士失望?”

    两个虚伪的人这一刻像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英国人又被张安平忽悠进了战场,不,应该说英国人为了拯救他们的战友,在激战之后不顾自身的疲惫,重新投入到了战斗,只为拯救还在水深火热的战友。

    这种类似拯救大兵瑞恩的精神,实在是令人钦佩啊。(中国自古代起,基本不会有这种“高尚的事”,因为中国古代的统一王朝中,基本不会有把人家全部儿子送上战场的事。)

    ……

    夜晚的战斗一直没有停息。

    侨民护卫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冒着炮击为被困的川崎联队开辟了多个撤离的通道,川崎联队所部的日军,一支又一支的在重围中杀出,在侨民护卫队的接应下,在不断的攻击、炮击中,撤出了战场。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早上的九点,接近11个小时的战斗中,累计有两千余名川崎联队的士兵冲出了重围。

    而随着最后一个中队的全军覆没,租界内的川崎联队算是冲出了重围——为此,侨民护卫队和川崎联队,付出了超过三千人的代价。

    细算一笔账,这其实等同于川崎联队被全歼。

    除了这近半的阵亡代价外,川崎联队还丢失了所有的重装备,包括但不限于重机枪、火炮等等。

    此时的张安平,面对着巨量的缴获,不忍的叹了一口气:

    “可惜用不上了,炸了吧。”

    眼前的这堆缴获,大都是各种口径的火炮,除了日军联队级标配的各种口径火炮外,还有英军的火炮。

    英军的火炮,张安平一直藏着掖着,直到日军的海军舰队跑过来“溜达”的时候他才亮出来,然后就是一路的轰。

    昨晚更是用光了所有的炮弹。

    日军的火炮也是在昨晚缴获的。

    现在都堆在一起,只等着被一窝烩。

    从忠救军过来的军官不忍看接下来的画面,纷纷转过头去,在连环的爆炸后,面对各种扭曲破碎的炮管连连叹息。

    但炸是必须炸的,因为没有炮弹的火炮,唯一的用处就是拖累己方。

    而炸这些火炮只是开始,接下来,英美的两艘军舰也在水兵们告别之后,由他们的长官下达了沉船的命令,随着爆炸声起,两艘军舰冒着浓浓的白烟沉入了黄浦江。

    这是最后的收尾工作,随着这些物资的爆破,在租界血战了近十日的起义军,在张安平的命令中,开始乘坐早就准备好的江轮,渡过黄浦江。

    租界之战,到此为止。

    接下来便是并不太长却注定要漫长的回家之旅了。

    不过士兵们都很有信心。

    租界的局势,从一开始就是己方不占优势,结果他们在张长官的带领下,不仅数次差点占据了上海,还累计给日军造成了过万的损失。

    他们相信接下来,张长官会带着他们,穿破日军层层的封锁,回到国统区。

    ……

    虹口。

    军统在撤,日本人在看。

    不是没有日本军官想冲出去大杀一通,但这样的野心却无法由一支残兵败将的军队支撑。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有的人在看,是因为心中意难平。

    就比如说川崎。

    千里送人头的他,意难平啊。

    可有的人,却不止是意难平。

    比方说警备司令部的两名负责人,司令和参谋长。

    租界之战,打到了这种程度,光一个东野毅太,显然是没法交差的。

    作为警备司令部的1号和2号,他们俩,一定是要为这一次的耻辱而负责。

    “真的是……不甘心啊!”

    司令官看着已经脱去了外套只留下白色衬衣的参谋长,带着怨愤说道:

    “明明土肥圆才是最大的责任者。”

    参谋长笑了笑,没有理会司令官的话,随后将短刀插入了腹中,用力的横拉。

    没有介错人,参谋长忍受着剧痛,等待死亡的降临。

    在意识逐渐消失的时候,他言语混乱的道:

    “可能,这就是一个错误。”

    司令官看着参谋长的生机慢慢的消逝,最后将南部式手枪含进了嘴中。

    闭眼。

    咔

    该死的卡壳。

    司令官哆嗦的重新上膛,再一次含住枪口。

    下一秒。

    砰

    红色绽放。

    枪声,传了很远很远。

    土肥圆听到枪声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到此为止吧。”

    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