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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章廿二 岁考去兮岁未去
    莫如锋做过十次岁考监考官,见过许多人的「文赋」作文。

    虽然作文要求里写了不拘格式、不限文体,但当真用小说来答题的学子,却是少之又少。

    主要是考试时间有限,想在一个时辰内写出一个好的小说故事,还要有明确主题,难度可谓极大。

    莫如锋心生好奇,本只想着过来随意一瞥,就如之前也看过好些其他考生文章一样,并未往心里去。

    他脑子里还转着「或许不过尔尔」的念头,却不想仔细一看,南奕竟是在写百年后的底层百姓,胆魄不小。

    须知,策论成文,可以直接推演假设百年变化;小说体裁,侧面描写社会风貌,却得叫人信服才算合格。

    莫如锋视线凝住,心思不觉间,竟沉浸在了故事之中。

    “老莫,收卷了。”

    到了晚上7点半,另两位监考官见莫如锋看得认真,喊了一句。

    莫如锋嗯了一声,可视线仍是落在南奕考卷上。

    另两人见状也未多言,开始自顾自地收卷。等其他考生考卷都收完后,发现莫如锋居然还在看南奕的考卷,他俩不禁讶道:“老莫,还看啊?”

    莫如锋努力偏过头,强自开口:“快把它收走,装袋密封去。”

    另两位考官虽然也起了好奇心,但收卷为重,还是将南奕考卷拾起,混入其它考卷,一并装入袋中。

    接着,一众考生才得以有序退场。

    等考生都退出教室后,一位监考官打趣说:“老莫,你是看了何等雄文,竟还入了迷?”

    “雄文谈不上,不过是篇小说,思路奇诡,确实夺人眼球。”莫如锋苦笑,“若非是待会就得连夜赶回郡府,我都想叫住那学子,让他将后半截故事重新说与我听。”

    听见南奕写的竟是小说,另两人也有些好奇起来。

    但毕竟没有亲眼看到,便不像莫如锋那般心里直痒,还能继续打趣道:“不是我说,老莫,就你这样子,可曾记住彼学子之名姓?”

    “我确实没有记其名姓,但只要说声他写的是小说,还是能轻松找到无疑。”莫如锋虽然深感遗憾,但脑子却没糊涂,仍旧清醒。

    “那我去找本地讲师说一说?让他请那位学子,明日再将故事写出,专程给你送信送到郡府去?”另一人目光闪烁,却是想着自己也看一看。

    “罢了,不必多事。等后续考卷批阅完,再找一找、问一问便是。”

    莫如锋摇头,不想与考生私下里平白多了牵扯。

    于是三人不再多言,收拾完四门科目的所有考卷,便在武安卒护送下,星夜兼程直往郡府。

    而像他们这般队伍,在今夜,遍布于大离各郡各县。

    天启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夜色如水,明月如霜,而「岁考」毕也。

    …………

    南奕出了学舍小院,一众同学立即围上来,问他究竟如何作文。

    毕竟,莫如锋之前被南奕文章吸引住的样子,众人都看在眼里。

    不仅另两个监考官好奇,南奕诸位同学,一样也很好奇。

    南奕谦虚道:“大抵是我写的文,思路奇诡,角度刁钻,才让考官一时怔住,算不得什么。”

    还有人想细问具体内容。南奕不欲答,只是推了推宋忠,然后道:“时辰不早,天色已暗,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南奕便和宋忠一道往外走。

    其他人见状,也只得熄了好奇追问之心思。

    临走出人群时,南奕还有意无意地瞥了周青一眼:灵光依旧,那墨精仍在周青所携墨笔之中。

    宋忠看得出南奕只是不胜其扰,欲避开人群躲個清静,故而随南奕往外走时并无疑惑。

    走出几步路后,宋忠笑问:“南兄写的可是小说?”

    他知道南奕「奕名」身份,比起其他同学,倒是更好猜测一些。毕竟,除了小说故事以外,寻常文章体裁,很难让人一时便看入迷。

    面对宋忠,南奕不必遮掩过多,把头干脆地一点,答道:“然也,确是小说不错。写了个百年后贫苦乡民在郡城的故事,走以奇破题、以正合题的路子,兴许是讨了巧,正合监考官喜好。”

    “破之以奇,合之以正?”宋忠品味片刻,叹道,“南兄果然大才,随口一句,都称得上是良言警句。”

    闻言,南奕心里忽然一紧。且看着周围的黯淡天色,隐约有种或许正被人窥伺的错觉。

    “谬赞谬赞。”他连连摆手,眼眸微动,复又接上半句话,“莫怪我平日里在课上藏拙便好。”

    虽然知道宋忠只是随口感叹,但莫名生出的、似是错觉的直感,让南奕决定给自己的人设打个补丁,假装自己当下表现与往常不一,是因为以前在藏拙。

    宋忠没有南奕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把南奕的话往心里去。

    藏拙的之人不在少数。

    但有的人藏拙,是真藏拙;而有的人藏拙,是本来就拙。

    南奕止住脚步,估摸着此时学舍小院外同学都散了,院里那些武安卒也该走了,便向宋忠告辞,准备折回学舍寝所。

    宋忠挥手别道:“回去早些休息,不过《大离双龙传》,还请南兄多加更新。”

    “哈哈,催更我没用,得去催北河居、催《明报》。”

    南奕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

    一步,两步,三步……

    南奕提着心,弓着脚,但一直到走回学舍,都无异常,仿佛他只是自己在吓自己。

    他也没做什么表情变化,在回了寝所后关上门扉,又从被褥下摸出之前放好的尖刀,置于手边,这才入榻躺下,长打了一个哈欠。

    然后借打哈欠的动作,长舒一口气,闭上眼帘。

    不过闭上双眸的南奕,脑子里仍在飞速运转着。

    他略一思索,暗道那隐隐约约的窥伺感,或许是来自于此前时而出现在他周围的黑猫。

    即便没有依据,即便看起来无事发生,南奕也选择相信自己的直感。

    固然是出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防范之心,也是因其「洞真」天赋,有着被动生效之特性。

    须知,被动解析之前提,乃是被动收集周围信息。

    即便因南奕没有锁定目标,未能展开信息面板,但这种信息的被动收集,无形中也让南奕直感变得更强。

    他在心中暗叹:

    岁考虽然结束,但今岁未过,自己摊上的事,也未必就此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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