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傲来虽为副职,但手中权利不能小觑。对他而言,暗杀一个乡野刁民,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这起悲剧的根源,自然有叶美菱嫌贫爱富,贪恋荣华富贵的因素;
也有苟傲来藐视法纪,视平民如草芥的狂妄;
更有陈飞不识时务,不懂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愚蠢。
失去一双腿脚的陈飞,同时也失去了做教员的工作,其它两项兼职,也无法再进行。
闲在家中,如同废人。
陈飞所住的陈家庄,距叶家十多里路程。
陈家庄有百来户人家,全村大部分人都姓陈,整个村庄分南陈和北陈两个村子,中间隔着一道山梁。
南陈村是主体,大约有九十多户。
北陈村有三十多户,其中六户,养着看家护院的土狗。
一周前,北陈村六户人家的土狗,一夜之间,被人盗走。
盗贼手法娴熟,听到狗叫,先是往其脚下丢弃一块肥肉。
在狗吞肥肉之际,绳子快速套住狗头,一勒一拧,狗便没了声息。
第二天一早,六户人家发现家狗被盗,纷纷怀疑狗肉贩子所为。
每年冬天来临之前,村村都有土狗丢失事件发生。m..cc
北陈村一夜之间,六只土狗全部丢失,却是第一次。
有人不辞劳苦,花了几乎和一只土狗价钱一样的交通费用,从秦都市最大的狗市上,找回了自己的土狗。
这让乡民无比确信,自己家的狗被盗,全是这帮可恨的狗肉贩子所为。
却不知,陈家庄方圆几个村子的丢狗事件,却与往年不一样。
在这之前,老何带着一队人马,将集市上的狗肉贩子全部抓回保安局受审。
狗肉贩子手里的存货,除了极少数是从狗主人手里合法买卖的,多数还是采取偷盗和猎杀的方式获得。
保安局的人,当然了如指掌。
本着民不告、官不纠的办案原则,对这些小偷小贩干的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保安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天,这帮狗肉贩子,却被身穿制服,举着长枪的保安局的人,全部抓了。这是十多年都未曾有的事情。
大多数鞭打一顿,罚些钱款,关上几天就把人放了。
但有一个人,却被老何叫到办公室,端茶递水,奉为贵宾。
此人虽为市场最大的狗肉铺子老板,但对一脸麻子,皮笑肉不笑的老何,摸不清底细。
“郑老板,实不相瞒,以这样的方式请你来,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老何客客气气,倒完茶后,又递上一根上好的雪茄。
看着一脸堆笑,左腰带刀,右腰配枪的活阎王,郑老板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作为秦都保安局最心狠手辣的人,凡是和其打过交道的,暗地里都称老何为活阎王,足见其审讯犯人时,手段有多么狠毒。
“小的不敢!”郑老板依然靠墙站立,卑躬屈膝,唯唯诺诺。
“坐,坐下说话。”老何自己先坐,给了郑老板一个“请”的手势。
郑老板这才坐在椅子的一角。
“今天请你来,是要让你帮个忙……”老何收敛起笑容,面色平静地看着屠夫。
“只要不是让我去杀人,您就尽管吩咐。在我眼里,除了杀人之外,其它的事情,都是小事。”姓郑的屠夫一听这话,松了口气,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呵呵呵,呵呵呵——
老何笑出了声,看屠夫一脸真诚,满意地点点头,道:“我就知道,找你找对了。”
咔嗒——
老何打着打火机,将火焰递到屠夫嘴边,帮他点燃雪茄。
“我来我来,我自己来……”郑屠夫表现得极其谦卑。
“专业的事,就得让专业的人去干。”
老何一脸轻松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让你带几个弟兄,给我弄些狗肉。你知道的,这狗肉火锅,不光咱们这些人爱吃,还有西京城里的一帮朋友。”
“这太简单了。”屠夫一听问自己要些狗肉,满口答应,“要多少有多少,什么样的狗肉,我这里都有。”
“不,不,不,普通的狗肉,我自然会安排人去买。但我这西京城里的朋友,想要吃的确是北陈村的狗肉。”
“北陈村的狗肉?”屠夫将老何的话重复了一遍,不知面前的这个活阎王,到底想干什么?
林小娥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问王海:“就是呀,北陈村的狗肉,和其它地方的狗肉,有什么不同吗?”
“西京城里的这些有钱人,嘴巴真他么的叼,不但吃狗肉,还要挑北陈村的狗肉吃?这里的狗肉,真的就比其它地方的好吗?”
三人站在上帝的视角,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王海淡淡道:“我从小在乡下长大,最恨偷狗贼,和杀狗吃肉的那些人。但我也无能为力,有人就好这一口,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虽然没有吃过狗肉,但我知道,那狗肉是无法和牛羊肉相比的。要说北陈村的狗肉有什么特殊之处,我想无外乎就是陈飞在那个村子居住。”
“醉翁之意不在酒。”马三力一拍大腿,立即明白了,“保安局这个混蛋,是想借屠夫之手,将陈飞所在北陈村里的土狗,给全部收拾了。这样,他们晚上潜入村庄,悄无声息地干掉陈飞,连声狗叫声都不会响起。”
“真够贼,真够狠的!”林小娥咬了咬牙,冷冷道。
“要不民间怎么称老何为活阎王呢?”王海微微颔首。
“手下的人是这样,那苟傲来岂不是比活阎王还要狠?”马三力分析。
“那是自然。”王海肯定道,“我们接着往下看。”
屠夫突然明白,事情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一脸恭敬问:“这个自然没问题,但我得给兄弟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事情是这样的……”
“看来老何早有准备,王海补了一句旁白。
老何接着道,“西京城里,我有一个高官朋友。年轻的时候,带兵打仗,路过那里。三天三夜没有进食,差点饿死。最后晕倒在北陈村的一户农家门口。兵荒马乱的,老农家里的粮食也不多了。这时,刚好有一只流浪狗进了他家院子,可能是为了找吃的。最后,老农捕杀了这条狗,炖了汤,煮了肉,给这位高官补养身体。高官说,这是他这辈子吃的最香的食物,比那国都西京城里,最有名的月桂楼的大厨做的饭菜都好吃。”
“这不快到冬天了,又到了一年最为重要的食补季节,我想着,从北陈村弄点狗肉,去大官府上坐坐。其它地方的狗肉,他是真不稀罕!任凭大厨怎么做,他还是觉得没有北陈村的狗肉好吃。我的意思,不知你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明白了!”屠夫不住地点头,“这狗肉的味道其实都差不多,我想大官之所以觉得那里的狗肉好吃,是因为当年他饿过了头,假如给他一根玉米棒子,他一定会说,天底下的玉米棒子没有一根比那里的好吃。”
呵呵呵,呵呵呵——
老何开怀大笑,手指着面前的屠夫道,“谁说屠夫都很粗鄙,明明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这一点,我还真没有想到,没想到,没想到……”
活阎王将“没想到”连续重复了几遍,目的自然是为了强化记忆,让屠夫这样传话。
“这分明就是一场掩耳盗铃的骗局啊!”林小娥道。
“当然是一场骗局。”马三力肯定道,“能把狗肉生意做到全市最大,那姓郑的屠夫,绝不是一般人。就像我,在服装店旁边再开一家皮鞋店,自然要比只开一家店挣得多啊!”
“那是!”林小娥眉毛一扬,道,“老马哥,你在做生意方面,要比我俩都厉害。下次去你店里买衣服和鞋子,记着给我个半价啊!”
“五折都可以,还别说半价了!”老马一脸得意,在夸别人的时候,顺道将自己也夸奖了一番。
“没错,老马哥在算账方面的确有一套!”王海调侃一句,库库库地一脸坏笑。
屠夫终于松了口气,活阎王既没有罚他款,也没有没收他的狗肉,更没有抓他坐牢。
但看到老何将一纸包银元摆在他面前时,屠夫瞪大眼睛,道:“长官,这是何意?”
“一点心意。”老何淡淡道。
“不,不,不,小人不敢。”屠夫拒绝,“专业的事,让我们这些专业的人去干就行了。对于我们来说,不费什么事,您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屠夫是个聪明人,知道这钱拿了后,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自己身处阎王殿,时间自然越短越好。
屠夫急于退身,将脑袋贴进老何,压低声音,又问一句:“北陈村的狗,是要一两只呢,还是全要?”
“当然全要。”
“那南陈村的狗呢?”
“你看着办,逮一两只也无妨。”
“小的明白,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当天夜里,北陈村的六户人家养的六条土狗,全部失踪。
南陈村也有两户人家的狗被盗。周围几个村子,皆有一两户的狗被盗。
乡民们对偷狗贼恨之入骨,但没有一个人将怀疑的对象,指向秦都治安局。
只有北陈村的陈飞感到事情有些蹊跷。这个读过几年书,能识文断字的痴汉,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
第二天天刚黑,就带着干粮被褥,拄着拐杖,沿着庄稼地躲进了山里。
一天,两天,三天……
村庄静谧,一切安好。
没有外人进村,提心吊胆的陈家人等待行凶者翻墙入院。
但,四天,五天,六天,又过去了。
还是没有外人进村,更没有任何行凶者的足迹踏进陈家半步。
那些晚上住在陈家,严防刺客的亲戚,忍无可忍地发起牢骚,认为陈家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些偷狗贼不光偷盗了北陈村的狗,南陈村,还有相邻的几个村庄的狗,都有丢失。别再大惊小怪了,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吧!
“苟傲来真他么忍得住!”马三力都觉得剧情有些拖沓,忍不住骂了一句。
“演戏的都不着急,你个看戏的,急什么?”林小娥白了老马一眼。
月黑风高夜,杀人正此时。
副官和司机老何,带着六个杀手,悄悄潜入北陈村。
虽然陈飞有一定预感,但还是架不住亲戚的劝说。于是在山里躲避了六天后,于第七天干粮耗尽时,悄悄回到家。
看到家里一切都好,陈飞也觉得自己好像多虑了。
躲在山里的这几天,不是吃,就是睡,什么事也没干。
因此回到家,躺到炕上后,男人同样睡不着觉。直到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陈飞才架不住了,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土狗是乡村最原始,也是最有用的报警系统。
一只叫,全村的狗会跟着一起叫。
现在北陈村,连一只狗都没有,村子内外,除了尖利的秋虫鸣叫声外,就剩下呼呼的风声。
对于受过专业训练的保安局的杀手来讲,对付一个手脚残疾的乡野痴汉,就如同囊中取物一般简单。
陈飞父母就睡在儿子隔壁屋子,晚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
看着儿子进屋睡觉,甚至半夜还听到了儿子撒尿的声音。
日升三丈高,陈父喊儿子起来吃早饭,怎么喊,都没有听到儿子回应。
“怎么睡这么死?”陈父唠叨一句,推门而入。
看儿子还在蒙头大睡,陈父抄起竹棍就打。
“起来啦,晚上不睡觉,白天不起床。起来找点事情做,总不能让我们养你一辈子!”陈父埋怨道。
连打几下,被窝里的人,却一动不动。
陈父觉得蹊跷,掀开被窝,
啊——
被子底下,是一具无头尸体。血已将身下的褥子和床单浸透。屋内光线昏暗,陈父又老眼昏花,进屋后没有发现异常。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无头、无手、无脚,陈飞死状极惨。
陈父惊叫一声,顿感天旋地转,眼前突然一黑,仰面倒在地上。
陈母急忙赶来,看到眼前一幕,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儿啊,是谁害死了你……”
很快,陈家人的哭声,响彻整个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