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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三章 南山风雨
    当南山四姓之一,黄家两代掌舵人的首级,被人发现钉在自家大门口时,整个南山城,炸了。

    一时间更夫敲锣,衙役封场,街头巷尾人人闻之色变,五行八作各个瞠目结舌。

    想那南山黄家是什么人?仅靠黄章佑、黄冼,父子两代,四十余年,便只手盖住一郡的草药生意,拼下个偌大家业,实打实的奢遮人物,一方巨贾。

    纵然民间风评不佳,手段霸道,但也只见他欺人,何曾见过人欺他?

    可就是这么两位南山城的头面人物,竟然被人血洗府邸,割去脑袋,最后直接钉在门上。

    如此狠厉的手段,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正因如此,即便时辰尚早,天未大亮,黄家父子被杀的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南山城的大街小巷。

    似乎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到底黄家得罪的是谁?因为何事?城中出了如此泼天大案,碍着黄家身份,到底是州郡衙门管,还是朝廷里涉及仙门中人的松风堂管,又或者寒溪山外门来管?

    诸如此类的流言蜚语更是传得到处都是,一些没根没影的猜测也跟着纷纷露头。

    然而就在城中百姓的讨论热情行将达到顶点之时,一批批忽然冲上街头的人马,却将这股仿佛止都止不住的议论声,生生掐在了众人的嗓子里。

    寒溪山南山寻灵使门下带队,手持山门寻灵令,郡守府守军作陪,查封城中所有黄家店铺产业,若有阻挠者,当街扣下。

    你要问?行,黄家父子勾连绵山金崖寨贼人,攻打县城,这罪够不够?

    你不服?行,延灵县西北银杏山,寻灵使林啸,等你问话。

    有这两条压下来,不要说没人阻拦查封了,就是原本聚在一起讨论的好事者,都瞬间熄了声响。

    话说风头之上,谁也不是傻子。

    平日里就算聊聊都城官家的风月趣事,也没人跟你较真,非要治个大不敬的罪名。

    可要是非要自己作死,聊什么袭杀官员,攻打州府,那就是实打实的谋逆大罪了,真要因此被砍了脑袋,怕是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

    而且从这话头来看,动手诛杀黄家父子的应该就是寒溪山外门手笔,人家将二人脑袋钉在门上,就是以儆效尤之用,再去嚼这舌根,是怕人家的手段不狠,刀子不利么?疯了不成。

    当然,就在这片诡异的静默之中,也不是没有杂音存在。

    就在两方人马准备查封黄家参与其中的“盛德楼”时,王家家主王意淳带着护卫家丁当街阻拦,大闹一场。

    不过任他如何撕辩,最后还是由南山郡守亲自出马,轻巧一句“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有人要查,王家主就让他们查嘛,如此一来,不正应了王家立身清白,门风肃正么……”给抹了过去。

    面对如此说辞,那自持尊贵,身份超绝的王意淳再是不满,也只能捏了鼻子忍了,甩下一句,“待到水落石出之时,再来讨教,今日封我产业,到底令出何门,受谁指使!”随后恨恨离去。

    抛开余下琐碎不谈,与山雨欲来的南山城不同,真正主使者所在的银杏山,却是一片山光正好,风景清怡之景。

    此时,天已大亮。

    举目望去,穹空青如澄黛,碧若浮蓝,一座峻秀山峦立于原野曲河之上。天光落下,那苍翠环抱的峰顶处,一抹浅淡流云缠绕浮沉,恍惚间不知是画中仙境,又或谁人点墨成山。

    及近处,山巅崖亭,一人端坐其中,手把一盏香茗,浅浅一口,神情淡然。

    直到此时,该做的都做了,该杀的都杀了,山外一片纷纷扰扰,忙了整整一夜的林啸,此时才得了一丝清闲。

    眼中看着山下景致,心中想着其他事情。

    朱云松那边手拿黄家罪状,走官面勾当应该无甚问题;朱浩义领了人马荡平金崖寨,应该遇不到多少反抗,就看能有多少斩获了;关三儿有自己令牌,外加朱云柏从旁相助,除了王意淳之外,也不会有多少阻力。

    剩下的就是韩家了。

    想到韩家父子,林啸却也没放在心上,行棋至此,他韩家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说重要,韩家若明白了此中深意,便能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圆得更好。

    说不重要,即便韩家没明白,或者明白了,也选择作壁上观,不亲自下场,自己也有办法应对。

    看就看自己投盒一记,能不能点透韩家,又或者他们怎么选了。

    随手放下茶盏,没来由轻声一叹。

    要说“酒喝多了不醉,人杀多了不寒”,也是无错。

    若换了一个多月之前,林啸自认为怎么也做不到提了剑杀人,放了剑饮茶,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的地步。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自己麻木了还是如何,最终只能将其归结到,红尘打滚,不比山门清修,白的要沾,红的也要沾,这一理由了事。

    收束了心中种种事由,林啸如此静坐山中,却为了两件事。

    一是养伤,只因昨夜两场厮杀,抛开身上大大小小的外伤不提,就是体内气海处的真元气团,如今都运转困难,黯淡无光,只能慢慢调理恢复,别无他法。

    所幸那截识海中的“碧绿指骨”还算稳当,没在此时生出什么异状,这也让林啸安心不少。

    不过要说后怕,也是实情。

    人说“不服高人有罪”,这句话林啸是认的。

    尤其是后面和古沐恩那场,若不是自己出于保险起见,事先留了水蓝小剑作为闲子,否则根本不可能从他手里活下命来。

    更不要说后来他手上还握了三颗玄色圆珠,如果正常引爆的话,估计连尸体都留不下,直接被打到形神俱灭的下场。

    也多亏他还存了一丝问道之心,不然,也就没什么不然了。

    至于这三颗玄色圆珠到底叫什么,林啸翻遍了古沐恩的储物戒指,也没找到线索。

    只知道非常危险,就是灵觉稍稍探上去,都能感到汗毛直立的危险,也不知道古沐恩是从哪找来的这种物件。

    林啸最终只能自己给它起了个名字——“玄冥珠”,取自“与生长诀,归葬玄冥”之意。

    说到邱宏寿和古沐恩的“遗物”,林啸的确在清理黄家首尾时,抽了点时间,将他二人储物法宝大概扫了一遍。

    那邱宏寿实在无甚可说,本就是个行事机巧之人,他的储物袋内除了几百块下品灵石,一沓子官花通票之外,着实挑不出什么入眼之物。

    就连那只仅存的铜环,林啸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便将其放在一边不管了。

    而古沐恩那边则是截然相反的情况。

    许是因为拼得太狠,加之炼气修士本就没有多少法宝傍身,兵刃防具之类,几乎当场全部打废,唯独那柄断成两截的拂尘,让林啸颇感兴趣。

    原来此物说是“防身法宝”也不太准,只因这柄拂尘的“三千拂尘丝”不知是何材质所制,异常坚韧不说,竟然还可以在上面篆刻符箓阵法。

    而古沐恩只用了一半数量,刻了一整套土行防御法阵,这才让其有了防身之用,也因此被林啸的“吹火焚天符”给毁去了。

    至于剩下的拂尘丝,则是空白一片,完全可以作为他用,就看使用者有何想法。

    这样的发现让林啸欣喜不已,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张底牌?

    另外的惊喜来自古沐恩的储物戒指。

    要说这位师兄天赋之高,可以说是林啸自打拜入仙门以来,平生仅见。

    不要说寒溪山外门,就是山门之内,以林啸的眼力,炼气之下,能一对一稳赢古沐恩的人,恐怕也屈指可数,哪怕炼气圆满来了,也绝对讨不到一丝便宜。

    如此实力反应在他的个人收藏上,就更夸张了,只不过,在林啸看来,似乎有点偏……

    不算太大的储物戒指之中,线装经册三四百本,各式玉简四五十个,从五行生克,六气衍化,到玉符篆刻,阵法布设,甚至丹石炼制,草药图谱,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唯独就是没有像样的功法与招法典籍。

    林啸只望了一眼,便头大如斗,心说这位古师兄是要立志成为一位杂学大家么?怎么装了这么些东西在储物法宝之中。

    不过紧跟着,当他看到了二三十瓶各种各样的补元续命的丹药时,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

    只因古沐恩已入衰劫,便如戒指中仅存的几十块灵石家当一般,后来这四十多年,他几乎将所有精力财富,都放在如何延长寿元一途上,其他心思反而淡了。

    看到此处,林啸默然一叹,也就没了继续清点的念头,将两个储物法宝,连同断掉的拂尘,一起收好,等以后慢慢研究吧。

    至于第二件事,林啸是为等人,等一个真正能左右这场南山风雨之人。

    而这人也的确没让他等上太久。

    就在盏中蒸烟袅袅,茶汤未凉之时,一道影人自高天落下,负手立在亭外,冷冷一句。

    “林啸,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话音未落,林啸起身,恭敬一礼。

    目光尽处,正是寒溪山胤州外门主事,倪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