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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七 砒霜
    韩大胆儿忽然问起孟家八年前的事,很奇怪的是,孟家的下人都是六七年前才来的,一些老下人要么是自己不干了,要么就是上了年纪辞工回乡养老去了,唯独还剩一个冯妈。

    这冯妈是孟老爷子第一任妻子陈氏的陪嫁丫头,在孟家几十年,对孟家儿女来说,就像是个长辈。平日里也不用做什么,就等于是在孟家养老。

    这时,厨子王铁头指着冯妈道,说她在孟家最久,有什么事情问她肯定知道。

    韩大胆儿见,冯妈表情只是略微一愣,但转而便又恢复如常。

    不等韩大胆儿再次发问,冯妈就淡淡地道:

    “能有什么事儿,儿女多了是非也多,还不就是为了钱财呗,大户人家,这种事儿,哪年不有个三件五件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说罢,敲了敲烟袋锅子,把一锅烟灰都敲在地上,卷起装烟丝的袋子,转身就要回屋。

    孟家厨房后面有几间房,是佣人、司机、厨子、花匠的居所,可冯妈不住在这,他住在后院单独一间干净整洁的小屋里。

    韩大胆儿也不阻拦,只是微笑着走过去,凑近冯妈低声道:

    “八年前孟家的事,其实刚才午饭后,我就已经推测出大概了,只是想找个人证实一下而已!”

    冯妈脚下没停,继续向外走去。

    韩大胆儿用更低的声音,在冯妈身旁低语了几句,这声音太小,以至于王铁头,抻着脖子侧着耳朵,都完全听不到,只觉得韩大胆儿说了两句话,可声音比蚊虫嗡鸣还细小。只听到韩大胆儿说的最后三个字

    “没错吧?”这三个字似乎是在反问冯妈,向她求证。

    韩大胆儿说完,冯妈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忽然露出惊诧的神色。忙道:

    “你是在哪听人乱嚼舌头!没有这样的事儿!”

    韩大胆儿再次用极低的声音跟冯妈说了几句,王铁头这人好奇心重,就好打听个事儿,明知人家故意压低声音,就是不想让别人听见,却依旧放轻脚步,想凑过去听听。可他刚凑过去,韩大胆儿的话却已经说完了,归齐也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见。

    这时,韩大胆儿对冯妈说道:

    “其实凶手我已经找到了,现在只有写些需要得到印证,我知道你碍于某些原因,所以有些事情不能亲口说,你只要印证我的推测就行!”

    韩大胆儿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音量,显然那些不想让人听见的秘事,已经说完了。

    冯妈听罢显得十分踌躇,犹豫不定,过了良久,才看了韩大胆儿一眼,然后微微点了一下头。

    韩大胆儿顿感欣慰,对冯妈道了声谢。随后冯妈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居所走去。

    此刻别说王铁头和小梅、小菊,就连白崇伟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韩大胆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崇伟问道:

    “看你这一脸喜色,案子弄清了?是孟老爷子借尸还魂的事儿?还是倪仲坤的死?那到底是谁杀的倪仲坤?”

    韩大胆儿摇摇头道:

    “还不确定,不过嫌疑人我已经找到了!”

    白崇伟道:

    “你先说点我听听。”

    韩大胆儿道:

    “稍后吧,我想先去见见,那对姓裴的夫妇!”

    两人从走廊回到一楼小客厅,这时李环拿着茶叶罐走过来,说道:

    “韩头儿,我刚才觉得茶叶罐子挺沉,别一不小心摔坏了,就像把茶叶都有倒出来,用报纸包起来,可在茶叶罐子地下发现了这个……”

    说着打开茶叶罐,茶叶罐里已经空了,李环伸手进去,在茶叶罐底儿摸了一下,然后把没过罐底儿的手指,给韩大胆儿看。只见李环手尖粘着一些细小的霜状白色粉末。

    他正想凑近了用鼻子闻闻,韩大胆儿立即阻止道:

    “别动!这好像是……”

    韩大胆儿起初以为是氰化物,但是闻上去却没有苦杏仁的味道,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气味。

    “把这罐底粉末收集起来,然后赶紧去洗手,罐子里茶叶呢?”韩大胆儿道。

    “在这呢!”

    李环掏出个报纸包。

    “收好了,还有这些白色粉末。”

    李环收集完白色粉末,韩大胆儿在后院儿捉了几只虫子,然后让王铁头找了个大碟子和大碗。

    韩大胆儿先把李环收集到的霜状白色粉末,取出一些放进水里,发现其并不怎么溶解。

    随后又把一些粉末放在碟子上,用火去引燃这些粉末,生成气体后,然后赶紧闭住呼吸,把大碗扣在上面,并且把抓来的一把虫子放进大碗里一起扣住。

    过了一小会儿,等打开碗的时候,其中那一大把虫子一只都不动,已经全都死了。

    这时,他对白崇伟道:

    “你身上有什么银质的东西么?”

    白崇伟想了想,然后从衬衣袖子上取下一刻银质袖口,递给韩大胆儿。

    韩大胆儿把袖口有放进搀着粉末的水中,并在并不怎么溶解的粉末上磨蹭了一会儿,接着又取出袖扣,见袖扣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恶变化。

    白崇伟似乎明白了韩大胆儿在干什么,便问道:

    “你用银制的东西,是要试毒吗?你怀疑这是砒霜?可这银子也没发黑啊!

    我记得上学那会儿好像学过,但是这会儿想不起来了……好像是什么原因,银制的东西接触砒霜才会发黑……”

    韩大胆儿道:

    “中药铺里的砒霜是雄黄加热得到的,其中含有硫,银质物品和硫产生反应,所以才会发黑,如果提纯了的砷化物,是无色无味的!”

    他想起,孟老爷子去世时,负责检验死状的人,发觉孟老爷子似乎有砷中毒的迹象,而砒霜就是三氧化二砷!

    此刻他已经基本确定这粉末就是砷化物无疑,也瞬间清楚了孟家有些人奇怪行为的原因。

    韩大胆儿让李环把粉末收起来,然后刚才接触过粉末的碟子和碗全都反复清洗,至于白崇伟的袖扣,他自己倒是干脆,直接扔掉不要了。

    韩大胆儿见孟家里外都有总厅的警察,就对李环问道:

    “我让你看着的人怎么样?”

    李环道:

    “放心吧!我一直盯着呢,就算咱们刚才出来,我也专门安排了俩人,盯着他们呢,有什么奇怪举动立即拿下!”

    “好!你先继续盯着,我要先去见见那对姓裴的夫妇。”

    说着,韩大胆儿和白崇伟,走向了一楼的大客厅!

    这时候其实刚吃完饭不久,孟家本就出了借尸还魂的怪事,今天吃午饭又出了条人命,这样是放着一般来拜访的客人,看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不能粘屁股赖着不走,绝对会找个借口就告辞了。

    可这两口子不是普通客人,他们是为了儿子来的,虽说孩子被借尸还魂,从迷信上来说,应该已经不是裴润,而是孟邦彦孟老爷子了,但毕竟肉身还是裴润的,这夫妇俩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轻易离开,再怎么说也得想个解决的办法。

    孟家出了人命,现在里里外外都有好几个侦缉科的警察站岗,说是站岗其实就是监视。

    大客厅里孟怀仁和孟怀智陪着,姓裴的夫妇说话。

    与其说是说话,倒不如说是闲坐着,因为主要就是孟怀智在询问关于裴润的事情,裴润的父亲裴志忠,只是问一句答一句,不问就臊眉耷眼的待着。裴润的母亲吴氏则是一脸哀伤,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大客厅门口还站着个警察,就跟在看管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面正在审问犯人呢。

    韩大胆儿和白崇伟走近大客厅,韩大胆儿身材挺拔高大,一般人看见都会不经意的多看两眼。可这裴姓夫妇却好像并不在意,好像是可以并不忘这边看。

    孟怀智赶紧向姓裴的夫妇介绍道: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刚才午饭时,其实裴志忠夫妇已经见过了韩大胆儿和白崇伟,只是没有详细介绍,当时倪仲坤突然倒下,餐厅一阵慌乱,孟怀仁就把裴志忠夫妇请回了大客厅,所致裴志忠夫妇这时,还不知道韩大胆儿是警察的身份。

    “裴先生你好!”韩大胆儿伸出手,想要和裴志忠握手。

    裴志忠好像没听见赛的,过了片刻才冷冷地起身,和韩大胆儿握手还礼。接着白崇伟也和裴志忠互相续礼,随后全都落座

    一坐下,白崇伟就在韩大胆儿耳畔低声说道:

    “这家伙好是架子大,还是怎么的,总之看见你的反应……好像有点反常。”

    孟怀仁知道韩大胆儿是二弟请来,专门验证借尸还魂事件真假的,见他来到大客厅,想必是故意和裴志忠夫妇聊天,希望从言谈话语中找到一些破绽。

    韩大胆儿掏出烟来递给裴志忠,说道:

    “裴先生抽烟么?”

    裴志忠道:

    “不会不会,自便!”

    他说话带着湖南口音,但口音并不很重,其他人依旧可以听得懂。

    “裴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韩大胆儿问道。

    裴志忠道:

    “小生意而已,不值一提!”

    这裴志忠虽然本就话不多,可自从韩大胆儿来到大客厅,似乎身上又多了一重戒备,好像在处处提防。

    韩大胆儿见对方沉默寡言,只能自说自话地聊起岳阳的历史,还有些清末开埠以来的发展,并且作为通商口岸,来和天津卫各方面做一些对比。

    他从先秦的军事要塞,一直聊到开埠以后的航运和手工业发展,总之把上学时从一个岳阳同学那了解到的,关于岳阳的事情,没多大工夫就全都抖楞干净了。

    裴志忠只是一直冷着脸旁听,偶尔不得已再答上两句。

    后来韩大胆儿再次问道裴志忠,是做什么生意的,家住在岳阳哪里,裴志忠忽然有点恼火,说道:

    “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儿子,不是来受审问的!”

    孟怀智见状立即打圆场,说道:

    “别误会!这位……韩先生,就是太过健谈而已!”

    这时小桃走进来,把刚沏好的热茶端上来,韩大胆儿也赶紧堆出笑脸陪着笑道: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个人就是嘴欠,总喜欢好别人聊点天南海北的!请喝茶!请喝茶!”

    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又接着道:

    “嗯!这雀舌味道果然不错!”

    裴志忠见韩大胆儿道歉,便不再发作,只是喝了口茶又静静地坐在那。

    白崇伟见韩大胆儿一改平时举止做派,却是一副油滑的样子,不禁大为诧异,但听他说起茶好的时候,似乎又明白了他为什么装出这幅样子,心知韩大胆儿这样做必有深意,便也默不作声静而观之。

    一时间大客厅里鸦雀无声。孟怀智觉得气氛尴尬,于是再次和裴志忠谈起,如何处理现在这件事。

    如果按照裴润的本意,他自认是孟老爷子,自然不会再跟夫妇俩回岳阳,可裴润不走,这两口子也不能在这常驻。具体是让裴润在天津卫待一段时间再回岳阳,如此往复好,还是说,孟家拿出一笔钱来作为赔偿也好,或是感谢也好,让裴润就留在孟家,以后两家当成亲戚走动。

    可不提钱还好,一提钱裴志忠两口子倒更火了。他们只想接走自己儿子,并不是来卖孩子,所以一口回绝。

    照现在状况来看,如果裴润真的跟着裴志忠夫妇回岳阳,那孟家照样得出一大笔钱,至少不能让这名义上的孟家老爷子在人家里白吃白住,更不希望他在外受了委屈。

    但最麻烦的还是孟老爷子二女儿孟怀礼。她现在是认准了裴润就是“亲爸爸”,何况她丈夫刚死,这时候再说把爸爸送走,那肯定不能干。

    原本韩大胆儿不搅和这几句,还能扯点闲话,可以绕开这话题。可韩大胆儿这一搅和,孟怀智却谈起了这件事,一时之间反而更成了僵局。

    这时,楼道里隐约传来,二楼电话的铃声。不一会儿小桃走近大客厅,对孟怀仁、孟怀智道:

    “大少爷、二少爷,有个叫巴斯德的地方打的话来,说想找韩先生!”

    韩大胆儿闻言,赶紧来到二楼接电话。拿起电话听筒,对方正是梅若鸿。

    张彪送去的花瓣样本,她已经验出了到底是什么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