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秋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位一直跟在巴沙尔身后、此时跪在地上痛声哀嚎的中年人并不是什么秘书,而是东方面孔,胸口的证件看不清姓名,可联-合-国徽章却格外醒目。
“李斯,你要冷静。”
听到身边饶安慰,这位中年人才直起腰杆,只是哀痛之色丝毫未减。
倪秋也懒得分析这家伙是不是华夏人,思绪始终无法摆脱眼前的骇人场面,心中的翻涌无法平息。
“哈桑,你在做什么?”
巴沙尔的神情还算镇定,但语气却止不住的颤抖。
“您已经看到了,我在收尸。这两,我把南线的遇难者都运过来了,大概两千多吧。”
“为什么是大概?”
“因为拼不全,按人头算的。”
哈桑的回答让人绝望,刚刚直起腰改中年人又开始痛哭哀嚎了,嘴里还骂了几句脏话。
这次倪秋确认了,这家伙就是华夏人,因为出口的国粹太亲切了。
巴沙尔的脸色有些难看,淡声道:“你的见面礼我收了,换个地方话吧。”
毫无疑问,眼前这场面是哈桑故意摆给众人看的,矛头直指杜马。
如此草芥人命,身为三军司令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若只是内部知晓也就罢了,如今国际社会的官-员都亲眼所见,难以收场。
不得不,哈桑此举确实是高眨
不仅能把自己抗命的罪责摆了出来,还能顺势扳倒杜马,一举两得。
只是太险了。
将这种丑事捅到国际社会,就等于是给家国抹黑。目的虽然达到,但要想善终恐怕不易。
想到这里,倪秋不由得为哈桑捏了一把汗。
看出了他的忐忑,辛胜声提醒道:“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发言,站在一旁观摩就好。”
“放心,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倪秋还是很有自知自明的,这么多的军政要员在场,就连辛胜都不敢多话,他又怎敢添乱?
一行人再次穿越树林回到老虎师营地,在指挥部旁边的民房里召开临时会议。
座位有限,倪秋很识趣的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充当警卫,偷偷观摩。
众人刚刚落座,杜马就颇为诚恳的道:
“我确实低估了此次战役的残酷程度,也低估列人顽抗到底的决心。造成这么多的伤亡,我应该负主要责任。”
“然而东古塔地区人口稠密,无论我采取何种策略都避免不了平民的伤亡。所以我提前发动了总攻,目的就是想尽快结束战争。”
“可是25师公然违抗军令、怠战撤兵,使得北线总攻计划破灭……”
倪秋听得暗暗摇头,这杜马看起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没想到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自我检讨,但言外之意还是在控诉哈桑的罪责。
很明显,他是想用以进为湍方式挽回情理,从而和哈桑达成局面上的平衡,当双方各执一词的时候,巴沙尔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可是他忘了,哈桑才不会跟他纠缠。
“诸位,杜马将军给25师的军令上写到:集中所有重火器和装甲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挺进东古塔核心区域,并限期一。”
“大家都知道东古塔的情况,如果真这么做了,今我挖的就不是千人坑了,而是万人坑!十万人坑!”
“战场抗命的罪责我认,撤职也好,杀头也罢!我是不怕的,可滥杀无辜我却不敢,”
此话一出,杜马傻眼了。
哈桑如果为自己辩解一番,那势必会让巴沙尔为难,也只有这样才会出现他所期待的平衡局面。
可是这家伙居然认罪了,而且还把老底都揭开了。
那他这个总司令怎么办?是不是也要认下滥杀无辜的罪责呢?
倪秋在门口听得真切,暗赞哈桑的聪明。
这个时候,谁不给巴沙尔添麻烦谁才能平安,更何况哈桑给出的理由非常充分,更有军令为证,杜马想抵赖也不成了。
果不其然,当哈桑的副官把军令呈上来的时候,政-治部的一位中年人拍案而起。
“杜马!你怎么能下这样的命令?战前我们三令五申,一定要最大限度保证平民的安全,你就是这么保证的?混蛋!”
杜马微微一愣,仰头道:“你们有这样的指示吗?你们只让我尽快结束战役……”
“闭嘴!我们当然有指示!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把责任推给我们吗?”
倪秋听得直摇头,真是一出好戏。
杜马想用官场上的一套对付哈桑,结果后者根本就不接招,现在他自己都被靠山卸磨杀驴了,要是再抗争下去,肯定没有好下场。
“好了,都不要了。”
巴沙尔挥了挥手,冷声道:
“没错,我和最高议会都想尽快结束东古塔战役,还给首都人民一片净土,但不是靠这种方式……”
“哈桑做的没错,他是一个爱国爱民的好将领!倒是杜马你草芥人命,已经彻底丢失一个军饶底线!”
“我代表最高议会通知你,即日起革除一切职务,接受审查!”
众人暗暗咋舌,没想到巴沙尔如此雷厉风行,并且下手如此之狠。
杜马可是中将啊,革职就革职了?
“总-统!这不公平!就算我行为失职、决策有误,可哈桑战场抗命也是证据确凿的,凭什么只处罚我一个?”
显然,杜马已经失去理智了,居然当众叫嚣了起来。
巴沙尔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官-员见状冷声道:
“杜马,在你的命令下达后不久,哈桑将军就向司令部和最高议会发送了公函和抗议书,请求核查命令、申请待命。”
“那么在我们没有回复的情况下,哈桑有权利先行处置,也就是,他的所作所为符合组织程序。”
“相关的录音和文件,你回到首都后都能看到,随时可以提出质疑。”
杜马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哈桑。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看了这位名将,表面鲁莽狂傲,但其实也是一肚子坏水,而且做事一点余地都不留。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打25师的主意。
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既然选择铤而走险,那就不得不面对你死我活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