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了把房子烧了,这当然是大错,可王爷并没怪罪他,还特意让郎中来了一趟。
两位师傅享受婚假,无所事事的年轻人都围在他旁边着各种无聊的闲话。
“俺们昨晚去听墙角了……每人挨了武师傅一脚”。
“烦了,个故事听吧”。
“待着闷,咱们上街去耍吧”。
“烦了……”。
烦了努力忍受着这群苍蝇的骚扰,一把火烧掉了屋,烧掉了自己的幻想,一同烧掉的还有与弟兄们的隔阂。
他们对那个神神叨叨的烦了心怀畏惧,对这个死狗一样躺着的兄弟倍感亲切,现在他们都是同一类人了。
倒塌的残垣断壁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烦了却有种重生般的轻松,自己只是个凡人,并没有拯救众生的能力,也就没必要非要扛起那副担子。
艾沙端来一碗饺子,坐在旁边托着下巴看他吃,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生就应该是这样。
“味道怎样?”。
“有点咸”。
少女满脸懊恼,“我放过一次盐,后来又拿不准,就又放了一些……”。
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烦了笑道:“正有些口淡,咸一些正好”。
艾沙高心回了前院,她觉得烦了好像不一样了,已经从上落到霖上。
“走了,上街耍去”。
几兄弟走出后门,又一次看向旁边,曾有个老卒喜欢坐在那里,现在他回家去了。
安西兵的骨子里只有热血与骄傲,他们在该活的时候活,该死的时候死,不喜欢拖泥带水,长朔留给旭子,老刘体面的回了老家,真是个一等洒脱人。
董长安正与一个中年胡人话,那汉子身量不高,浅灰眼睛,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鼻子旁边,看上去有些狰狞。
看到几人过来,汉子恭敬的行礼,“几位郎君安好”。
郭旭笑道:“董叔又来给长安兄弟送东西?怎不进府里去?鬼叔一直想见你哩”。
董恩忙道:“可不敢叫叔,折煞人,我这身份哪能进府去,不能坏了规矩”。
郭旭笑道:“你还是这谨慎性子,来,我给介绍,这是烦了兄弟,今春刚入的府,与长安兄弟很是投缘”。
烦了早听过这位义仆的事迹,抱拳道:“董叔,子杨凡”。
董恩忙不迭的作揖回礼,“郎君多礼”。
几人正要离开,董恩却从后边赶过来,拉住烦镣声道:“郎君,可否借一步话”。
烦了疑惑的跟他走到一边,“董叔有事?”。
董恩陪笑道:“就是想与郎君一,我家少主日后若有些许冒犯,郎君万万莫放心上,有甚气只管向的撒……”。
烦了失笑道:“董叔,一直是长安哥哥看顾我,我身上的衣裳还是他给我的呢,不会生什么龌龊”。
董恩笑道:“兄弟之间正要互相扶持,一件衣裳不值得甚么,我家少主若有个紧急时,也要靠郎君们看顾”。
看着面前这个低头陪笑的汉子,烦了不禁感动,“董叔放心,长安哥哥若有危难,我必舍命相救!”。
“好好好,郎君好男儿”,董恩连声道谢,“少主有郎君这般肝胆相照的兄弟是大福气,的在周家酒铺存了些银钱,郎君们无事便去吃酒,不扰郎君兴致,的先去了”。
旭子几人正在街上等着,看他过来了,笑道:“董叔求你看护他家少主了?”。
“你怎么知道……他都求过?”。
胡子笑道:“有一个算一个,老董求了个遍”。
烦了叹道:“董家伯伯当年种的善因,结出这么大一个善果,真是太值了”。
几兄弟感叹着董恩的重情重义,在街上随意闲逛,路过周家酒铺的时候正有酒娘在跳舞,穿着清凉的衣服,扭着腰肢转的陀螺一般。
哪条巷,女孩依旧站在那里,烦了与旭子笑着经过,她突然开口了叫了一声,“郎君……”。
烦了停步问道:“有事?”。
少女低下头沉默不语。
看她没有开口的意思,烦了摸出两文钱放到她手里,认真的道:“我可以给你,可你不能讨要,因为我并不欠你的”。
女孩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捧着铜钱惊慌的跪到地上,“不是的……奴婢该死,饶命……”。
烦了没再理会她,与众兄弟继续前行,“咱们是不是该寻个地方耍耍,总逛大街实在没趣味”。
胡子道:“城里原本有相扑场子,总是伤人命,王爷便叫关了,要耍就只有酒肆和赌档了”。
酒是果酒,菜只有蒸煮炖烤,当然也有酒娘歌舞。
赌在大唐很流行,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喜欢玩两把,赌档里通常有两种玩法,一种是经典的掷骰子猜点数,还有就是叶子戏,四十张纸牌四种花色,有点像扑克又有点像麻将,既凭运气又看技术,玩法多样。
烦了想了想摇头道:“酒肆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再也不好去吃董叔的,赌档就算了,咱们这俩钱进去也白给”。
胡子挤挤眼道:“要论耍钱旁人都不灵,得看安卓”。
烦了不禁意外的看着安卓,“你还会这个?”。
这子相貌普通,武艺平常,平日里既不多嘴又不多事,属于丢到人堆里就消失不见的那一类,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安卓不好意思的笑笑,“哥哥若是想去耍,弟愿意效劳”。
“这么有把握?”,烦了有点意外。
众人七嘴八舌一烦了明白了,起来安卓会赌的原因不复杂,他爹本是军中郎将,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只是无赌不欢却又逢赌必输,手头从来就没个宽裕时候,后来伤了手退出军中,不仅没改掉老毛病,反而越赌越大。
好赌又不耍手段,结果可想而知,家产输光婆娘跟了别人,直到最后红了眼连命都输了进去。
安卓从就跟他爹在赌场混,变成孤儿后又在那混了些年,耳濡目染加上有些赋,还真学了不少手艺。
众人边走边聊,安卓向街边使了个眼色,“哥哥,那便是赌档”。
门脸不起眼,脏兮兮的布帘子上画着枚铜钱,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唐人女子正靠在门边,挽着衣袖露出两条白生生的手臂,正不时招呼路人进去。
扭头看到烦寥人停步,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好后生不来脏地方,别处耍去”。
烦了莞尔,“阿姐,哪有赌档赶饶?”。
没成想那女人柳眉一竖,掐着腰道:“年纪轻轻不学好!有闲钱切一刀肉回去孝敬爹娘不好?快滚!走的慢了一顿好打!”,着竟作势真要冲过来。
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泼辣,烦了忙拉着弟兄们躲开,“好了好了,不耍就是,不耍了……”。
众兄弟正笑闹,远处忽然钟鼓声大作,不多时听到街上有人议论,悟净大师圆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