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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刀牌长朔
    八月十四,烦寥人送阿热四人离开,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身份敏感不宜逗留太久,阿热与烦了洒泪而别,郑重约定在热海安顿好再来相会。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烦晾:“阿热不错”。

    旭子点头道:“可惜相会日短”。

    “将来若是有机会去热海耍几”,他知道热海还有一个名字,叫伊塞克湖。

    “刚才你跟谋落什么了?他又哭又叫的”,旭子问道。

    烦晾:“没什么,几句闲话罢了”。

    谋落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烦了能跟老郭得上话,主动提起一些旧事。

    当年葛逻禄对大唐忠心耿耿,凡有征招无不倾尽全力,可回纥自恃是大唐的头号藩属,面上对大唐乖巧,对各族欺压却很凶玻

    到那年西征,葛逻禄倾尽全族之力助战,叶护向高帅哭诉回纥打着大唐旗号欺压各族,希望高帅能给主持公道,可高帅却偏袒回纥,还当众训斥令葛逻禄颜面扫地。

    大战前夜,叶护又一次去中军求见高帅诉委屈,结果高帅大怒,痛骂他不懂事,战后要惩罚葛逻禄,还把葛逻禄调去了后军。

    葛逻禄已经与回纥彻底翻脸,却并没得到高帅的支持,战后必定会受到回纥报复,前途一片灰暗,绝望之际只能选择死中求活,投靠大食反叛大唐,后面的事都知道了,葛逻禄临阵倒戈,安西大败……

    谋落最后道:“大师,我这些并非开脱,葛逻禄被逼上绝路,只能如此,大唐对回纥太过纵容,视我部如草芥,葛逻禄只为求一条生路而已……”。

    烦了听他完,摇头叹道:“你们这些傻子”。

    谋落疑惑问道:“还请大师指教……”。

    烦了没好气打断他道:“指教谈不上,我也不是什么大师,我你们傻是因为你们选了一条最烂的路”。

    看他还是一脸疑惑,低声解释道:“你可知当时安西与北庭已经联名密奏陛下,回纥野心勃勃,他日必成祸患,朝廷下旨北庭增兵三千,并许便宜行事,你是为什么?

    高帅西征,只征调回纥一千助战,就是为了造势,你们倾力助战本来做得极好,只要顺利打完怛罗斯之战,凯旋之后再与高帅诉委屈,高帅必重赏葛逻禄而惩戒回纥,此消彼长会怎样?

    可你们做了什么?寸功未立就数次当众诉苦告状,竟然以兵多要挟,简直愚蠢!

    高帅大度,令你们守护后军,这是对葛逻禄的爱护和信任,让你们保存实力少受损失,守护后军难道不是功劳?还不是高帅一句话的事吗?高帅若不信任葛逻禄,岂会留你们在后军?

    怛罗斯那破地方远离安西?却紧挨着你葛逻禄,打下来后交给谁打理?可惜高帅一番布局,你们竟然背弃大唐临阵倒戈!”。

    一句句如重锤落到心头,谋落如遭雷击。

    呆立良久,忽然狠狠一巴掌抽到脸上,愧疚难当的长揖一礼道:“大师,葛逻禄错了,真的错了……”。

    他已经全明白了,当时大唐对回纥已经有了戒心,可回纥毕竟不是部落,要动他们需要慢慢布局,葛逻禄无疑便是大唐的新选择,甚至是当时唯一的选择。

    回纥征调一千人,却有一万葛逻禄人随军助战,此时布局已成,只要葛逻禄在怛罗斯之战立了功劳,新打下的地盘理所当然便会交给出力最大的他们。

    到时高帅携大胜之威回师,葛逻禄联络被欺压的族告状,大唐顺势扶持葛逻禄打压回纥,一切水到渠成。葛逻禄摇身一变成为新贵,在大唐支持下取回纥而代之……

    一切美好都擦肩而过,葛逻禄做了最蠢的选择,寸功未立就开始喊冤,竟想逼迫主帅,可当时正值远征途中,高帅能怎么做?

    高帅没办法直白的跟葛逻禄朝廷大计,因为若不心传扬出去,回纥马上就会成为心腹大患,只能装作训斥葛逻禄,暗示他们老实等待,可惜葛逻禄完全辜负了高帅苦心,一再挑战高帅权威,到大战前夜,一心只剩恐惧的葛逻禄已经疯癫,言语愈发过火。

    高帅无奈,命他们去后军,给他们保存实力捡便夷机会,用意已经如此明显,没想到愚蠢的葛逻禄人已经自己把自己吓疯了,一心只想着自己得罪回纥,高帅又不向着自己,回去就只能等死,还不如投靠大食博一条活路……

    背弃大唐看似得了些便宜,也让葛逻禄三个字成为叛徒的代名词,名声彻底臭了大街,新大哥很快垮了台,葛逻禄彻底成了丧家之犬。

    看谋落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烦了安慰道:“佛祖还是眷顾葛逻禄的,安史之乱给你们留了一条生路”。

    谋落心悦诚服的点头承认,“佛祖保佑”,全下都知道,若是没有安史之乱,以安西兵的一贯风格,葛逻禄早被灭族了。

    “大师以为未来当如何?大唐会原谅葛逻禄吗?”

    烦了想了一下轻叹道:“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当年的人皆已离世,仇恨也就慢慢的淡了,王爷此次调停战事,除了是想全力应战吐蕃,也是在试着化解仇怨,回去后与叶护,多想想将来,别总是盯着眼前一点利”。

    谋落皱眉思索许久,心道:“还请大师再指点一二……”。

    烦了嫌弃的看他一眼,低声道:“若是没了安西都护府,葛逻禄能安生吗?”。

    谋落忽然明白了,若是安西都护府不在了,西域必成为吐蕃与回鹘的下,葛逻禄夹在两强中间必定艰难。

    大唐给西域诸部带来了铁血征服,也带来了秩序,商品和各种技术,西域迎来难得的和平,而吐蕃人带来的却只有杀戮与毁灭,若是安西陷落,葛逻禄将直面吐蕃这个恶邻,没有了安西都护府,回鹘也再没有任何顾忌,葛逻禄到时……

    谋落心事重重的走了,数次诚恳邀请悟能大师去碎叶城做客。

    第二过午,疏勒军情:二十千户的吐蕃约如本部加于阗六部出于阗,大勃律兵马约两万出葱岭,主帅布啤如,两路兵马已经突入疏勒,正向疏勒城席卷而去,城内一时议论纷纷。

    安西对战报从不隐瞒,无论是大胜还是惨败向来实话实,从不会报喜不报忧或夸大战果,烦了曾隐晦的向老郭提议可以少报损失多报战果,更利于稳定民心,结果被老郭一口回绝。

    这个规矩来自太宗皇帝,当年也曾有人向他提出过这个建议,太宗皇帝当众解释了原因。

    无论军队经历了怎样惨败,隐瞒都是最愚蠢的,因为就算能瞒的住一时也瞒不了一世,百姓知道真相后会对朝廷失去信任,下次再有战报他们再不会相信。这便是民心不可欺,到时会有居心叵测之徒散播谣言,兴风作浪,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实话实话。

    烦了心服口服,太宗皇帝确实有大智慧,官府信用万分重要,欺骗百姓或许能一时得利,却终究会遭受沉重反噬,一旦官府信用破产,后果非常严重,而战争的真相早晚会曝光,与其冒着风险扯谎,还不如老老实实承认打了败仗,耍这种手段不仅自欺欺人,完全是得不偿失。

    街上传来敲锣的声音,都护府衙役正沿街喊话,“都护府晓谕,安西固若金汤,无需慌乱,各部安心秋收……”。

    “烦了!专心!”,武三郎一声喝打断他胡思乱想,忙紧了紧手里的刀牌,认真盯着对面,旭子正持朔以待。

    深吸一口气抛开杂念,慢慢弓起身子准备。

    “开始!”,随着武三郎一声令下,烦了立刻猛的冲了出去。

    刀牌对战长朔,因为先长度劣势,所以必须第一时间撞过去,因为三尺横刀只有贴身才能有杀伤,反之便只有挨揍的份。

    木牌挡在胸前,烦了边冲边紧盯着旭子手中长朔,“五步,来了!”。

    长朔如毒舌般迎面袭来,烦了双眼微眯,左手紧了紧手中牌又强自忍住,“肯定是假的!”。

    这是旭子的常用招数,上路虚晃,只要自己盾牌往上一举,长朔便会立刻弹向下路,他不止一次吃过这个亏。

    这招的厉害之处在于旭子出枪又快又急,让人总是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想要格挡,更绝的是你没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虚晃,有时会真的刺过来。

    应对这一招的唯一方法就是等,等着长朔变招或者真的刺过来,这是刀牌手必须领悟的技巧,一寸短一寸险,不急于做防守动作,要确定对手真正的杀招,越怕便越输,盾牌就在手中,等到长朔招式用老的时候再格挡也来得及,总想跟对方节奏反而会更跟不上。

    朔锋迎面,看上去依旧没有丝毫变化,烦了紧盯着枪杆脚步不停,武师傅不止一次过,“面对用朔高手,千万别看枪头,把眼睛晃花了你也跟不上,正确的选择是死死盯住枪杆,只要杆不弯,一切照旧”。

    朔锋已近在眼前,就在烦了忍不住要有动作的瞬间,枪杆猛的弯成弓形,烦了心道:“果然!”。

    迎面刺来的长朔突然成弓弹下自己下路,这时格挡是来不及的,因为人在握牌时向上的反应最快,向下则要慢得多,这时如果后退便会再次拉开距离陷入被动,烦了选择飞身向前,鱼跃而进,这便是刀牌手对长朔的惯用战法,猛虎下山式!

    刀牌对付长兵要快速贴近对方,而对方自然不会轻易让你如愿,这时最讲究对时机的把握。

    烦了飞身前扑,刺向身下的长朔紧贴他眼前刺了过去,迅速以盾着地一个滚翻,此时已经贴到了旭子身侧,没等起身,烦了立刻凭着感觉一刀砍了过去。

    “好!”,少年们发出一声喝彩,烦了这招猛虎下山式用的恰到好处,刚刚好让过刺出的长朔贴到近身,反守为攻。

    面对他的反击旭子并未慌乱,长朔步战时有个窍门,朔尾要留下一尺,攻击范围看似短了一点,但挥舞变招更加灵活,而且在面对敌方贴身时有余力应对突发情况。

    朔尾一抬“啪”的格住木刀,旭子顺势往左急跳试图拉开距离,烦了哪能让他如愿,如影随形跟过去又是一刀斜劈。

    “啪啪啪……”,烦了脚步不停连续急攻,斜劈横扫突刺上撩,旭子长朔没法施展,只能打横左遮右挡,步步后退,却始终不能拉开,

    一刀上撩使得旭子不得不又退一大步,却不想湍太急脚下拌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烦了抓住机会奋力一刀砍了过去。

    木刀夹着风声从旭子胸前挥过,竟然砍空了,“糟糕!”。

    原来是旭子故意卖的破绽,此时他身体后倾成弓,木刀挥过,烦了这一刀砍的太急,不仅招式用老,左手盾牌已经几乎甩到了身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脚迎面踢来。

    “砰”的一声被蹬到肩头后退几步,旭子身体后倾之下也没能用上力,但二人距离已经再次拉开,烦了刚刚稳住身子,长朔已经如灵蛇般刺了过来。

    旭子不会再给他机会了,朔锋如灵蛇摆动,几乎笼罩烦了整个上半身,他看不出路线,只能弓身躲在盾牌后面握刀静待。

    只见朔尾猛的一抬,长朔如弓,疾如闪电刺向下路!。

    烦了急退一步躲开,刚要再度向前,朔锋却已经弹起刺向腹,只得再退,连续两枪刺向下路,注意力不可避免的向下转移,第三枪又刺向右肩。

    烦了左手持牌,右肩正是破绽,看长枪刺来他知道不能再退,失了先机只会更狼狈,旭子这一枪刺的有些勉强,他选择扭身闪避,以图趁机反攻。

    可惜这一枪又是旭子故意卖的破绽,烦了刚闪过枪头还没等他靠近,旭子右手猛拽,长朔夹着风声打横抽了过来。

    长朔如鞭抽到胳膊上,烦了一声惨叫摔到地上,木刀脱手飞出。

    旭子忙上前扶起他,“没事吧”。

    烦了爬起来活动一下感觉没什么事,喘着粗气摆摆手,哪还能得出话。

    众少年围过来纷纷道:“两位哥哥使的好器械”。

    旭子赋出众又一直勤奋,众人自然心服,烦了今虽然又败了,但颇有出彩处,并不算狼狈,以他练武的时间,算得上相当不错了,来到后院半年,从走路都喘气的弱鸡到现在能与旭子过招,他付出的汗水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武三郎冷着脸拉起他胳膊看了一眼,骂道:“蠢货!本来已经抢得先机,却得意忘形被翻盘,明操练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