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了以为月儿出身贫苦,对钱财有别样的执着,所以她才去做各种买卖,后来又发现自己错了,月儿做那些只是因为她想帮自己,在意的也只有自己这个哥哥,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在乎。
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揪住烦聊衣角一瘸一拐的跟在旁边,如果巴扎也在,她就能笑个不停。
两人一马在大街上慢慢走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麻布作坊已经步入正轨,越来越多的商贾来到这里开设店铺作坊,再加上乡下进城的人,使疏勒城迅速变得嘈杂。
西域的商贾,对财货都有近乎病态的追求,只要有商机,他们的胆子大的出奇,得知初一有路子去于阗和热海,许多人找他商量组建商队挣大钱,烦了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还表示会大力支持,安西两镇的经济体量实在太,不走出去自己都得崩掉。
从江河封冻,勃律两部在二黑的纵容下已经跨过野马川抢了好几次,理由是他们上次死了人,应该得到赔偿,六部联盟不敢招惹安西,又受不了勃律饶贪婪,慢慢的出现了两种声音,北边三部认为这么下去没法过日子,勃律饶例子就在眼前,咱们干脆也投靠安西算了。南边三部则是火没烧到自己屁股没觉得疼,还想再观望一下。
事情发展没超出烦聊预估,既然六部已经开始分裂,当然要趁机推一手,他给二黑去了密信,让他鼓动勃律人再狠一点,把北三部快点逼过来,又让人给另外三部送去了亲笔信,言明只要你们不捣乱,我就不会出兵揍你们。
“哥,快过年了”。
“嗯”,烦了笑道:“是啊,又快过年了,去年过年的时候还在军中呢”。
月儿道:“过了年我就十一了”。
烦零点头道:“十一了,想要什么礼物,我送你”。
月儿低声道:“哥,我想治腿……”。
一句话让烦了皱了眉头,他仔细问过老吴,月儿的腿骨已经愈合多年,而骨折长好后骨头会更加结实,治疗方法就是割开皮肉,拿锤子把长到一起的地方凿开,再重新接骨。
老吴自己交代,他连两成的把握都没有,一想起没有麻药割开皮肉再生生凿断月儿的腿骨,就觉得心里发毛,这种操作,还不如直接杀人。
想了一下,委婉的道:“那个……月儿,其实腿瘸点没事的,又不妨碍什么,你看我是红头发,你陆伯伯没了一只手,米拉碰什么都起疙瘩……”。
月儿黯然低头,轻轻点了两下,她想治好腿,她也知道哥哥在顾虑什么。
烦了把她拉到身侧,温言道:“月儿,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完美无缺的人和事,总要有一点不那么完美的地方,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好看,若是腿再不瘸了,让别人还怎么活?”。
月儿仰头看着他,“哥哥,你觉得我好看吗?”。
“当然了!”,烦了肯定的道:“还记得吗?当初我们还不认识,就是因为你太好看了,我才不忍心杀你”。
月儿高心连连点头,“哥,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会疼月儿!”。
烦了笑道:“我当然疼你,谁敢欺负你,我就去砍死他!”。
月儿抿着嘴松开衣角,跳到巴扎背上“咯咯”笑了起来,犹如阳光拨开乌云般灿烂。
烦了脸上露出笑意,心中却在苦笑,月儿的心理很不正常,这样下去早晚会出问题,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要个心理医生。
阿墨凑到月儿旁边讨好,米拉则无声的来到烦了身边,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烦镣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月儿没欺负你吧?”。
米拉笑着摇摇头。
越卑微的人越敏感,米拉知道月儿在烦了心中的地位,也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在月儿想和烦了话的时候,她总是聪明的躲开,却又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合适的位置。
烦了知道,月儿的可爱仅限于对自己,除此之外,她冷漠的面对所有人,她对米拉和阿墨,以及疏勒城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有温暖的怜悯。
可他没办法责怪月儿,也没办法改变她,所以家里就只能维持这种有些诡异的关系,最后他也只能无奈挠挠头,先这样吧……
随着悟能大师回归,疏勒镇迅速恢复正常,迅速增多的商贾使疏勒城呈现出一种近乎畸形的繁荣,新成立的疏勒商会甚至等不到过年便出发了,他们带了许多货物和金银铜钱,打算去于阗找那位有商业头脑的将军一起发财。
到这里要一句铜钱,看似不起眼的铜钱,其意义远超想象,繁荣的市场本身就离不开稳定的货币。虽然可以以物易物,也可以用金银丝绸代替,但面值的铜钱对于市场来无可替代。
(不明白的同学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的生活中没有货币,或者只有一万块一张的纸币,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盛唐时势力深入中亚,加上丝绸之路的繁盛,唐钱自然成为独一无二的金融霸主,无论大唐钱监铸造的钱还是各军镇铸的钱,只要有大唐年号,都是绝对的国际通用货币。
(相比较而言,美元真的弱爆了。在整个历史上,我国周边的所有势力,只有一个突骑施曾铸过铜钱,至于零星的金银币,大多作为一种装饰或者范围流通的奢侈品,货币价值可以忽略不计,铜钱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东西,恰恰是顶级文明的象征。)
在烦聊整个谋划中,商贾是重要一环,为了表示对疏勒商会的支持,还特意派出五名辅兵给商队做保镖,他倒想看看,有哪个不开眼的先跳出来。
平静且忙碌的日子一流过,元和三年终于走到了尽头,疏勒人都开始准备奢侈的新年。
在这一年里,安西失去了三位名将和整个焉耆,得到大半个疏勒镇和一个红头发的镇守兵马使。
烦了失去了艾莎和一些兄弟,得到了满身伤疤,和一颗被锤炼的更强韧的心脏。
他是安西兵,安西兵没有软弱伤感的习惯,他紧紧握住那把长刀,冷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元和四年,随时准备着一刀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