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万人马铺在野地里是很大一片,烦燎上望车,看着混乱的人群一阵无语,他是真没想到袁大舅子竟然会直接莽过来,这是什么脑回路?
对面人马大概分成四部分,看旗号东边约两千淄州兵,西边是两千济州兵,中间则是一大群民夫,在民夫后边高处有两千多人马,簇拥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大旗,好像还有大伞,应该就是大舅哥的中军了。
眯着眼睛大概估计一下,两边各有数百人有甲,中军能有近千,至于民夫,每人一根长矛,有些只拿了根棍子。
安西军严阵以待,第一排大盾兵,皆身披铁甲,手持半人多高的大盾,再加上横刀,全套下来六十斤,只有壮汉能胜任这个位置。
往后则是身穿皮甲的步兵,长槊横刀弓箭全套,这也是大唐精锐步军的特色,没有专职弓手,除炼牌手全部装备弓箭,离远了拿弓箭射,离得近了拿槊肉搏,加上护卫两侧的刀牌手,营将居中指挥,这便是一个完整的空心步军方阵。
这种方阵是经过演练修改后的成果,完全放弃了陌刀兵和弩手。原因很简单,性价比,重甲陌刀兵装备和操练成本高昂,远不如大盾兵实在。弩手倒是易于操练,可安西军不缺优秀弓手,弩杀伤力强,但射速缓慢,性价比一般。
而且军阵兵种越多,对于临阵指挥和兵卒操练的要求也成倍增加,人员转换时越容易造成混乱,最终安西步阵便是现在这种简单到极致的配置,前排大盾,两侧刀牌手,其余全是长槊弓手,士卒能任意顶替同袍位置。
由于全员披甲,这种步军方阵的防御力超高,唯一的缺点是过于依赖阵型,移动缓慢,冲击力一般,好在安西军不止有步军,还有相当规模的马军,弥补了追击能力不足。
时间缓慢流逝,太阳升起,照在身上暖嘘嘘的,安西士卒眼巴巴的看着对面,这都半个多时辰了,那边还在整队。
鲁豹派人来问,马军是否骑射骚扰,烦晾:“马军两侧绕后,贼人不乱,不许出战”。
看马军分别去往两侧,陈光洽道:“大帅,为何不攻?”。
对面一群乌合之众,无论器械还是操练水准都远远不如安西军,根本没必要玩套路,直接杀过去就行,烦了却一直按兵不动,干等着对面整队,像极了那位有名的宋襄公。
烦了再次摇头,“等着吧,不急”。
直接趁其未稳冲过去确实能赢,可他舍不得,这种低水平的对手最适合练兵,安西军操练这么久没经历过真正的战阵,今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一直等到临近正午,安西军士卒早就过了最紧张的时刻,对手的混乱历历在目,再看看自己这边的整齐队列,一个个信心爆棚,眼巴巴的等着命令。
大舅哥终于完成了整队,黑压压的人群慢慢靠近。
“来了,来了!”。
“可算来了!”。
许多士卒甚至忘了军阵中不得大喊的军法,军校纷纷训斥,“闭嘴!”。
烦晾:“全军坚守!”。
望楼上的旗手传达主帅命令,各营纷纷回应收到军令。
“御敌!御敌!”。
随着各营军令下达,一直坐在地上休息的大盾兵被扶起,左肩扛住牌持刀以待。后边的人则把步槊放在地上持弓搭箭,各营射出号箭,远远插到地上,箭矢上栓的红绸组成一道线。
对面步卒有千人之多,在督战队驱赶下越来越近,脚步也越来越快,直到开始奔跑,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忙活半整好的队形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各营传来军校喊声,“别慌!稳住!”。
“啊!”,喊叫声如此之大,顶着风都清晰可闻,安西军阵巍然不动,静静等着对手。
红绸淹没在人群之中,各营传来尖锐的竹哨声,“射!”。
长弓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随即“嗡”的一声轻响,灰蒙蒙的箭雨激射而出。
来不及查看战果,紧接着又是一排……
长箭洒落人群,许多人载倒在地,惨叫声同时响起,前排几乎无一幸免,淄青兵为混乱的队形和低披甲率付出了代价,有人放慢脚步,却被后边的督战队一刀砍翻。
到五十步,箭矢更加密集,淄青步卒前排只剩下披甲和持盾的,他们看清了安西军阵想要停下,可后边的人在督战队的驱使下不停向前挤,哪里停得下来。
“前队回撤!前队回撤!”,军阵中的队正和旅帅大剑最前排的人弯腰从同袍缝隙跑到方阵最后,后边的人依次向前补充。连续不断的拉弓会使人很快疲惫,在箭雨不停的前提下完成换人,是军中重点操练科目。
战阵是配合默契的杀人机器,追求的是高效的杀人效率,步弓一刻不停的射出箭矢,对面不停有裙下惨叫,零星还击落在安西阵中毫无波澜。
“逃命!逃命……”。
到阵前三十步,前两排士卒已经放下弓箭拿起步槊准备肉搏,对面却突然崩溃了,齐齐回身逃命,督战队被冲的七零八落,安西步阵并未追击,待他们潮水般的退走,阵前只留下一地尸体和还在哀嚎的伤兵,铺在地上不知道有多少。
士卒喘着粗气,活动着酸软的胳膊,短暂寂静后,齐齐发出一阵欢呼,“安西威武!安西威武……”,他们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战阵厮杀,虽然对手弱了一点。
烦了面无表情的下令,“向前!”。
战鼓敲响,步阵前移,待前移两百步后再次布阵,地上的伤兵已没了声音。对面还在混乱中,安西前排士卒距离他们只有三百余步,几乎能看清对面饶脸。
“又来了!”。
“御敌!御敌!”。
这次对面整齐了许多,至少前排的都有甲和盾牌,双方越靠越近,箭矢往来飞舞,安西阵中开始出现伤亡,同袍拖着撤到阵后。
对射持续时间并不长,无论弓箭质量还是操练水准,安西军都明显高一个档次,对面顶不住伤亡主动放弃对射开始靠近。
“杀!”,巨大的喊杀声冲击着耳膜,扭曲的面孔越来越近,安西兵丢下弓箭,抓起步槊搭在大盾上,从缝隙探出,犹如一个巨大的刺猬。
“砰”的一声闷响,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撞上大盾瞬间变成尸体,其实他们也不想,可身后的人推着他们走,根本停不下来。
大盾兵在同袍帮助下没被挤倒,横刀从盾牌边缘不断刺出,其实他们刺的人已经死了,可热血上头,哪还姑上看,只管捅便是。
“咚咚咚……”,巨大的战鼓敲响,安西步阵齐齐发一声喊,边刺边向前推,压的对面步步后退。
这个过程无聊且血腥,不断有人被拖到阵后,不断有人补充到前排,烦了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血肉磨坊,这里死的都是大唐人,可他不敢有怜悯之心,安西军要成长,只有强大的安西军才能阻止更多杀戮。
好在持续的时间不长,淄青兵撼不动安西军阵,再次退了回去,又留下不知道多少尸体。
“四营回撤休整!”。
“中军三营向前布阵!”。
“伤兵送回大营医治!”。
“后军怎么还没送饭过来!”。
三个营的生力军再次前压一百步,撤回歇息的人有许多都手脚发软,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后营送来了面饼热汤,有的人大吃大喝,有的则木然咀嚼忘了吞咽。
前边喊杀声再起,有的抓起器械张望,有的则还在与同袍笑。
烦了在望楼上一直没下来,安西军中有许多新兵,他要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让士卒一眼就能看到,这样他们才不会惊慌。
厮杀还在持续,淄青兵的冲击力却越来越弱,乌合之众就是这样,上来三板斧或许还可以,若是冲不垮对手,士气便会一落千丈。
休息好的四营再次上阵,淄青阵中肉眼可见的混乱迅速蔓延,许多机灵鬼跑向两侧,越来越远,那位大舅哥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下,鲁豹率领马军出现在他们身后,淄青兵发出绝望的喊剑
“全线进攻!跪地不杀!”。
随着令旗挥舞,安西步阵再变,由营为单位的大方阵变成旅队阵,大盾兵被抛弃,刀牌手站到前列,几十个战阵同时向前。
“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马军掠阵而过,肆意收割着人命,淄青兵瞬间崩溃。
“降了!降了!”。
“爷爷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