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突大监是陛下的东宫旧人,执掌大权十余年圣眷未衰,乃是大唐响当当的人物。
人要成事,没有帮衬是不行的,下边要有根基,上边要有枝叶,别人依附,你得给人好处,别人投靠,你得给人撑腰,大监凭着多年经营,一直走的很稳,直到近年。
事情起因倒不复杂,就是讲武院,本来宦官执掌禁军都许多年了,什么事什么规矩都明白,上下早已有了默契,可皇帝偏偏琢磨着要收兵权,想把兵权交给他的学生,
先后四万神策军被调往东都编练,编成的两个军却把宦官全给踢了出来,几百个弟被赶到兴庆宫和太极宫养老,当第三次抽调兵马的文书下发,吐突大监实在忍不了了,再抽下去自己就成光杆司令了。
同样心情苦闷的皇甫镈伸出手,二人一拍即合,可对手太强大,被逼无奈之下,只能使歪招,把那个山野方士献了上去。
他知道世上没有什么长生药,也知道皇帝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为了自己的富贵和命,也只能委屈陛下了。
老神仙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他还没有在意,当人进了安西大院,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高明,太高明了”。
提前布局,制造流言,适时出现,这个老道士比起柳沁可光彩多了,他明白了,下一步老道就会进宫替代柳沁,到那时一切都完蛋了。
要阻止事态恶化,就要从根源动手,那个红头发子。
那子就是上派下来跟自己作对的,从第一次在蓬莱殿见面,到武扬寨被夺,再到讲武院设立,这回又搞来个老道士,全是那子的手笔,刀刀砍在自己要害。
自从蓬莱殿的事后,吐突大监领悟到一个道理,最简单直接的往往最有效,自己位高权重,面对两个拼命的卒也得认怂。同样的道理,面对强大的对手没办法,想办法让他上不了场不就行了。
镇戎军出事,本来是危机,一番操作后却变成了可以利用的机会,这就叫手段,得知那人次日清晨轻骑出发,众人笑了起来:他急了,想早去早回。
安西兵头狼离开,要利用这个机会做些事,圣旨送到安西大院,宣老道和月儿入宫觐见。
二人刚刚离开,大理寺官员登门,手拿海捕文书,“经查,行刺裴相的刺客蒲瑶儿藏匿于此,奉命前来缉拿!”。
同时,三个宦官抵达讲武院侧的安西军营地,“内侍省行文,命你们即刻返回武扬寨!”。
也在同时,内侍省一队内侍带着公文到达少阳院,“侍卫巡查”。
这就是吐突承璀和皇甫镈的计划,只要烦了离京,四处一起动手,各个击破,就算不能把安西兵连根拔起,也要整他个七零八落。
先少阳院,鲁豹和朱勇听到那个巡查的命令有些摸不着头脑,“啥意思?巡查什么?”。
带队的宦官抖了抖手中公文,道:“你二人并非宫中侍卫,却在东宫携带利刃,分明是图谋不轨,拿下!带回北衙审问!”。
众手下取出绳索正要上前,李恒向前两步大叫道:“放肆!两位将军乃是本王旧友,我身为太子,请友人来叙话也要北衙准许嘛!”。
那宦官是吐突承璀的干儿子,自然不会怕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太子殿下的友人也不能持械入宫,至于他们来做什么,要审过才知道,殿下竟如此维护,奴婢看,怕是有些隐情……”。
“你!……”,表弟脸色铁青,很明显,这就是来搞事的,鲁豹和朱勇若落到他们手里那就是随便安罪名,可他若是强拦,太子勾连武将可是顶大帽子。
朱勇歪头看了一眼那队内廷侍卫,大概有二十来个,都是布衣横刀。
又看向鲁豹,“咋办?要不咱俩去一趟?”。
鲁豹脸色阴沉,冷声道:“去了恐怕就出不来了!”。
朱勇道:“那就不去了”。
侍卫头目冷笑道:“这恐怕由不得你们!”。
朱勇伸出双手边走边道:“行,我去,你捆吧”。
两个侍卫拿着绳索向前,朱勇已经走到头目面前,忽然大叫一声:“殿下心!有刺客!”,横刀如白练闪过,那饶头已经飞上了半空……
表弟眼看着鲜血从脖腔喷出,怪叫一声拔腿就跑,“有刺客!救命……”。
鲁豹早已拔刀冲进人群,“噗噗”两刀砍翻两个,与朱勇并肩向前,犹如杀神临世,内廷侍卫哪经过这个,他们万没想到竟然有人在皇宫动刀杀人,有人吓得呆愣当场,也有的想扭头逃命,还有人在大喊,“杀人了……”。
可这时少阳院的院门早就关上了。
九个不愿从军的老兄弟一直在少阳院,刚才朱勇一使眼色,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大门关好,手扶刀柄站在旁边,见朱勇一动,众兄弟齐齐拔刀向前,少阳院内一片哭嚎……
十几个人一声不吭,与兄弟肩并肩挥刀向前,顷刻间二十多人已横尸当场,每人胸口再补一刀,院子里变得静悄悄的。
表弟和奴婢们从窗口心的探出头,许多人双腿抖个不停,以前只听安西兵凶悍,今终于见识到了,真是杀人眼皮都不眨。
鲁豹把刀擦干净入鞘,向表弟拱手道:“太子殿下,刺客已全数伏诛!”。
表弟扶着桌子站直,沉声道:“方才之事都看清了吗?”。
管事忙大声道:“殿下,看清了!贼人欲行刺殿下,幸亏曹朱两位将军与众侍卫奋勇护驾!”。
众奴婢纷纷附和道:“对对对,奴婢们都看到了!”。
表弟点点头道:“贼人猖狂,竟然光化日行刺储君,必严查之!幸赖上下忠勇,本王得免,侍卫奴婢,各有重赏……”。
储君被行刺是大事,可刺客已经死光了,搞得死无对证,如今皇帝没空,外廷又管不着,所以这事注定了没结果,只能当成悬案。
吐突承璀收到消息后差点吐血,直接动手杀人,还有没有王法?还讲不讲规矩?
!!!!!!!!!!!!
阿墨接过内侍省的公文看了一眼,又看看面前三个年轻宦官,脸色相当难看。
倒不是生气吐突承璀搞事情,他气的是对方竟然拿自己当孩子,用这种烂招数。
在京畿调动禁军是大事,需要皇帝的正式圣旨加虎符才行,而且按规矩圣旨要送到武扬寨中军,再由中军下令。
一道内侍省的公文当然不行,这几个宦官来的目的也不指望调动军队,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借口,只要阿墨拒绝了他们签个字,他们便会回去告黑状。
比如,我们去安西军询问是否补充粮草,杨墨竟公然羞辱内臣,简直狂妄,然后枢密院或者北衙便有理由传阿墨去问话,不去就是畏罪抗命,去了拿绳捆上,一番严刑拷打后随便安罪名,安个谋反都不费力。
很粗糙,但确实有效,因为枢密院和北衙都是吐突大监的人,你谋反你就是谋反,皇帝又顾不上亲自过问,等案子定成铁案,什么事都好办了。
阿墨无奈摇摇头,这就是低调的代价,自己向来低调惯了,别人对付自己都懒得想计谋。
不动声色向外看一眼,又看向陈光洽,陈光洽微微摇头,表示就来了他们仨。
“埋了吧”。
三个宦官一脸惊愕,“什么?”。
几个兄弟上前掐住他们脖子,只挣扎了一会儿就没了气息,三人穿上他们衣服低头走出大营,到僻静处烧掉衣服,三个内侍省宦官从此便消失了。
吐突大监犯了大错,他以为皇帝嗑药不管事,烦了离京,面对一群虾米他就能为所欲为。
他没想到,皇帝嗑药和烦了离京的条件对别人也是一样的,不止他为所欲为,别人也放开了手脚。
烦了临走的时候交代过,“你们看着办,别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