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驻京师的军队分南衙北衙,南衙便是十二卫,是朝廷军队,理论上归宰相,北衙则是皇帝的私军禁卫。
府兵制崩坏后南衙衰落,逐渐有名无实,各卫大将军只是个荣衔,有限的兵卒只负责巡街,维持治安,看城门一类的活儿,战斗力自然谈不上。
北衙禁军在皇帝扶持下逐渐壮大,神策军由一支人数不多的边军,入京成为禁卫,白志贞掌神策军时遇到泾原兵变,表现相当垃圾,皇帝失望透顶,文官武将都指望不上,索性将兵权交给了宦官,从此神策军成为宦官地盘,再经过一次次扩编,野蛮成长为十几万人马的庞然大物。
还有监军,安史之乱和藩镇真把皇帝折腾怕了,想尽办法控制军队,大权在握的监军应运而生。给他们很大权力是希望他们能制约武将,减少叛乱。其实这个想法很幼稚,监军宦官权力太大在军中横行霸道,瞎干涉军中事务,不但影响战力,甚至还坑死和逼反了不少武将。
白了就是,武将不造反,监军没卵用,武将真造反,监军还是没卵用。
而且宦官长时间掌管禁军和控制军队,导致其野心迅速膨胀,不但渗透干预朝政,甚至还开始左右皇权更替,先帝时想从宦官手中夺权,结果惨败收场被迫禅位,老李就是宦官扶上位的。
老李深知这么下去不行,宦官尝到了甜头,早晚还会干出大事,在拥有讲武院后,便开始着手抽调禁军,编练后再交给自己的学生,由此一步步夺回兵权。如今已经编练完两个军,还有一军在东都编练中,而北衙直属的神策军京畿还有三万多人,另外还有近五万分驻边关。
编练完成的三个军和安西军只是后勤补给归北衙,实际调动已经完全成为皇帝私兵,而且监军由讲武院学子担任,安西军由董二挂个名,也就是,作为枢密使的梁守谦对于他们没有半点约束力,这自然是对宦官实力的极大削弱。
吐突承璀卸任后老李没有任命新的护军中尉,目的自然是为再抽调时减阻力,可没有护军中尉,梁守谦作为监军的头,已经成为事实的北衙的一把手,没有任何制衡。
作为大唐最大规模野战部队的总部,北衙中大半官员是宦官,这有点讽刺却也是无奈,神策军编练导致大量监军下岗,许多品阶还很高,大部分被赶到太极宫养老,粱大监也收留了一部分,这也导致北衙和三万神策军中高阶宦官泛滥成灾。
烦了在宦官中名声还不错,阿墨的名声却远不如他,带着几个亲兵晃晃悠悠进入北衙,所过之处,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在一大片陌生的建筑中乱逛,很快便走迷了路,拉住一个宦官,笑着问道:“劳驾,安西军驻哪了?”。
那人伸手一指,随即低头匆匆离开。
阿墨也不着急,不信邪的走向另一个方向,见人就拉住问,“安西军驻哪了?”。
但凡有个搭话的,他就拉住人不撒手,东拉西扯的乱打听,这谁敢跟他乱话,一个个拼命拉扯,口称有军务要离开。
一开始阿墨也不以为意,后来就不高兴了,拉住一个胆的变了脸,“某初来乍到,请兄台去吃杯酒,何故再三推辞?是不是不给某脸面?”。
那宦官知道他的爱好,哀求道,“杨……少帅,咱确实有军务在身……”。
“军务”,阿墨抄起他的腰牌看了一眼,“某记住你了,下值后去衙外周家酒铺吃酒,若是不给脸面,莫要追悔!”。
那宦官脸都绿了,“少帅……你就饶了咱家吧,咱不……”。
阿墨把他推开,边走边道:“误了时辰有你好看!”。
转了大半,约了七八个中层宦官,过午时果然一个不缺的出现在酒铺。
吃喝一顿,他是腆着脸什么都问,人家是什么都不敢,偏偏他还好客,临走给每人都准备了礼物,不收就是不给面子,最后约定明继续,谁若不来,也是不给面子。
折腾了两,粱大监为难了,他知道阿墨是什么人,突然来到北衙当然不正常,这么乱打听可不是个事儿,北衙上下也不全是自己的铁刚系,若是有谁偷偷跟他乱了什么,恐怕会很麻烦。
有干儿子道:“干爹,这个黑脸阿墨来打探消息,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不行!”,有人反对道:“我看那人就是故意找茬,咱们动手会正中他下怀,真要是闹翻了脸,怕是不好收场”。
没人敢怀疑安西兵的战力,也没人能怀疑他们的胆量,那帮人惹急了,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弄死他儿子,还不定得多少人陪葬。
“可若放任不管,他早晚打听出事儿来,到时候更麻烦”。
众人争执不休,四儿子粱承汶见他爹纠结,低声道:“父亲,要不跟那些人商量商量?”。
粱守谦皱眉摇摇头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跟那些人混在一起,陛下那里没法交代”。
“父亲,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姑上那些……”。
正拿不定主意,外面匆匆进来一个宦官,“干爹,陛下下旨,调京畿神策军一万,华原镇五千,清原镇五千,四月出发去东都”。
众人齐齐一声叹息,来了!知道皇帝肯定会继续调兵编练,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北衙手下就剩这点人马,调走一批就少一批,再这么调下去,北衙就彻底成了禁军后营了。
“干爹,你得拿个主意,这么下去可不行,以后咱们怎么办?”。
粱老四道:“父亲,不能再等了!”。
梁守谦挥手让众人都出去,犹豫再三才道:“四儿,跟那些人混,慢陛下不高兴,咱们爷们儿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别到时候让他们卖了”。
老四道:“父亲,陛下老糊涂了,他连吐突承璀的死活都不顾,还能管咱们嘛?没了兵马咱们就只能任人宰割,都得去太极宫等死,那人也不会放过咱们的”。
梁守谦皱眉思索许久,摇摇头道:“不是我不敢,是毫无胜算,如今宫里就有一千安西军,讲武院那边还有两千,咱们根本没机会”。
奉旨是绝路,不奉旨就是乱臣贼子,只能搞宫变,可宫变不是那么好搞的,如今三千安西军近在咫尺,哪有那么容易,一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老四也明白其中凶险,低声道:“不如儿先与皇甫镈商量一番,他若有计策,再让他去联络各府……”。
梁守谦沉吟片刻,叹口气点零头,“陛下,你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