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午时初,大明宫正殿含元殿,一系列仪式后杨绛宣读先帝的传位诏书,而后是新君的继位诏书,表弟身穿黄色衮服高坐于御座(唐初黄色成为皇室专用),接受文武大礼参拜,就任大唐第十二位皇帝(不含武娘子)。
烦聊位置在左一位,这是礼部安排的位置,不容他拒绝,从昨进宫直到现在,他一直在各处巡视,没有合眼,也并未解甲,三千安西军仍在宫外等候,在新君登基仪式完成前,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仪式终于进行到了尾声,然后是万众期待的大封赏环节,这也将确定新朝的第一届领导班子。
毫不意外,烦聊封赏诏书在第一位,“敕封邓国公杨凡……特进,辅国大将军,中书左侍郎,参预政事,加太子少保,册封陇西郡王,上柱国,检校安西军统军中尉……食邑四千户……”。
文武散官和勋位加到正二品,中书左侍郎为中书省副职(中书令虚设),再加个参预政事便是宰相,负责商量军国大事,但具体杂务不多。因军权归于皇帝和朝廷,所以安西军统军中尉加检校二字,类似于荣誉头衔,代表朝廷对其统兵能力的认可,太子少保也差不多,对应东宫,最后是陇西郡王和食邑(新官制无实封,全部折钱),以及杂七杂澳土地,钱绢和奴婢。
这份诏书各方面考虑的十分充分,特别是郡号封在陇西比较有意思,百分百出自老李的手笔,烦了身穿铠甲无法全礼,再加上先帝曾特旨免了他的跪礼,便是今这种场合,他也是行揖礼。
“谢陛下!”。
这道诏书既在众臣预料之中,又稍稍有些意外,虽然封赏不少也不算轻,但以他的功劳还是有些薄,几乎等于这两白干了。不过也能理解,邓国公……不,陇西郡王的年纪摆在那里,只能先这样,不然将来会没法操作。
而后是老臣杨绛,因其位已至极,遂只加虚衔和财货,以示恩宠。牛李二人毫不意外的共同拜相,出人意料的是同时拜相的还有萧俛。
萧俛出身兰陵萧氏,以人品高洁,忠直敢言着称,当年征讨淮西时他是翰林学士,因反对用兵被老李贬出京城,淮西平定后再度入朝为官,此前任御史中丞,今突然拜相,其中含义颇深。
其后是京中其他文武官员和官兵以及致仕老臣的封赏,人人有份,雨露均沾。最后是后宫嫔妃,郭贵妃毫不意外的被尊为皇太后(需择吉日正式册封),也毫不意外的没提立皇后的事。
对郭家的封赏也很全面,从姑妈的爷爷到爹娘都有追封,至于那俩舅舅,郭钊封刑部尚书,虽然是平调,但一部尚书可是实权大人物,郭铸任金吾大将军,掌管京城部分治安,哥俩算是起飞了。烦了估计这份封赏肯定不是出自老李。
至午时末,大礼终于结束,礼部派人携诏书奔赴各地,宣告新君继位的消息,表弟登基为帝,开始正式上班处理国事,不过暂时主要以葬礼为主,其余的事能拖就拖。
皇帝驾崩,需经敛大敛和各种祭奠仪式,至少需停灵三个月,然后才能正式下葬(取决于皇陵修建进度和黄道吉日),今皇陵已经完工,便要在后宫停灵七,而后把老李送到皇陵崇寿殿继续躺着,直到三个月后找好日子下葬。
按礼制,皇帝驾崩后从新君臣子到军民百姓,除了祭奠和斋戒活动,还要在一定期限内禁止娱乐,专心悼念先帝,可这个规矩一直以来执行的都很敷衍,基本就是走个过场,用不了几就该干嘛干嘛了。
(有些皇子皇女按出生日期推算是在老皇帝没下葬时怀上的,基本不会计较,甚至新君宴饮玩乐都不少见,总的来大唐自上到下都比较没心没肺,很不在意这类细节)
烦了从昨过午入宫,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穿着铁甲奔波一一夜,已经筋疲力竭,带着玖等人出宫,一队队步卒加入队列,至丹凤门,停步问道:“人齐了没?”。
玖躬身道:“爷,齐了,一个不缺”。
“嗯”,烦了催马去往大街,陈光洽与三千兵马正肃立等候。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马军便急行至通化门接管城门,等步卒赶到又一起来到这里,一直在丹凤门前等候军令。
这支兵马给所有人巨大的压迫感,离丹凤门只有百步,而那里有烦了留的五十名步卒,只需一声军令,他们便能冲进皇城去,而他们此前接到的任务是,等待命令,准备平叛。
三千兵马单膝跪地,都静静的看着他满脸激动,烦了特意交代过,严禁喧哗,老李刚升,不是呼喊的时候。兵权收归皇帝和朝廷,但有的事是无法改变的,比如安西军身上的烙印,无论怎么调动都离不开一个杨字。
“光洽”。
“末将在!”。
“带儿郎们回营歇息,领取朝廷封赏,而后轮流放假探家,去吧!”。
“喏!”。
烦了坐在马上,看着一营营士卒沉默着离开,直至最后一队消失于街尾,轻轻舒了一口气,完成了。
同时松一口气的还有皇城与长安城的所有人,大唐又一次完成了皇权更替,不过这次没有喊杀声。
潇潇带众热在大门外,“郎君辛苦”。
“恭喜郎君!”。
安西大院的邓国公府匾额已经换成了陇西郡王府(以白布遮挡),潇潇圣旨与匾额是一同到的,很明显,老李早有准备,这老家伙最近半年都躺着,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潇潇,替我写一份称病奏折,明送去尚书省”,完这句话他便睡觉去了。
中书侍郎参预政事负责杂务不多,只商量和决定国家大事,但也是正式编制,需要上朝和每上班,他属实没那兴趣,打算到第七去送下老李就算了,其实按他以往的习惯,人死了也就死了,用不着再三的送,可老李终究身份特殊,还是去送送吧。
把金牌交回后,他头上多了一大堆荣誉称号,却又几乎没有实权,奥,还有一根能用来揍表弟屁股的藤条。
可不掌实权不意味着地位低,下层官员才看品阶,到达一定高度后,地位主要取决于威望和圣眷,品阶官职什么的其实并不重要。比如那位布衣宰相李泌,无官无职不穿官服,却跟皇帝同吃同睡坐一辆车,在宫里随便玩,谁敢他没地位?(是不是跟明清宫廷规矩不太一样?)以烦了如今的地位,找哪个部门办事已不用自己开口,刷脸或者一张名刺足够解决。
次日上午,白胡子御医来到院子,是奉陛下和太后旨意来给他看病,一番望闻问切,满脸愁容道:“王爷,在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复命”。
烦晾:“我没什么病,就是劳累过度”。
白御医点点头,“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罢抱拳告辞。
大唐换了皇帝,上下在悲痛中忙着治丧,西部边关却还没收到消息,都在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
李佑,胡子,鲁豹和老郝四部几乎同时收到了探子回报,陇右诸州有兵马活动,吐蕃诸部动作也有些异常。
尚戒心似乎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