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钦平静地跪地谢恩，郑重地捧着那方红木盒走了出去。

    直到返回偏殿内自己的屋子，将盒子放到桌上打开一看。

    果然，只见盒中的三个凹槽内嵌着粗细长短不一、不可名状的玉器。

    莫钦已经经历过两个世界,怎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愤怒地将盒盖重重扣上，冷峻平淡的表情裂开一丝缝隙，挤出无限的讽意：“呵。果然呐，我就不该对这个世界的主角抱有太大期望。老子那样呕心沥血、掏心掏肺地对他，到头来还是被他给卖了！”

    听着他冷冽如冰封的声音，系统缩在空间内不敢吱声。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口，声音弱弱地道：“那个，就算他想保你也没用啊。你早就也答应过太子了，无论男主怎么选择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莫钦冷笑一声：“我自己选的跟他把我卖过去的，意义可不一样。你没看到崔裘是这么跟我说的吗？先是让我赌咒发誓效忠于他，然后开始打感情牌诉苦卖惨。说到底就是想pua我。确定我的忠心，再把我这个探子安插进东宫，好给他的计划开路。”

    “有一个誓死忠于自己的棋子放在太子身边，既能确保太子对灵犀殿的庇护，又能在未来的某个关键时刻利用这枚棋子反将太子一军，真是步未雨绸缪、一箭双雕的好棋！”

    莫钦气极反笑，语气充斥着嘲讽之意。

    系统沉默地缩了回去，想到前两个世界男主的下场，心里不由得提前替男主哀悼起来----

    pua谁都别pua莫钦啊。他在这方面，算得上祖宗。惹了他，男主怕是要完。

    当晚，秋莲就来到了莫钦的房里。

    她师承药王谷，对于人体的上事非常清楚，所以崔裘才会命令她过来告诉莫钦该怎么使用玉势。

    但秋莲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要教一个男子用那种东西。小宫女一边讲解，一边一张小脸通红的羞得不行。

    倒是莫钦面色平静，仿佛听的是什么正经操作手册一般，没有丝毫羞恼之态。

    讲解完后，秋莲半是羞半是为难地道：“殿下说，太子...太子让你今晚就开始用最小的那个，明儿也别拿出来。到时候到了东宫，太子殿下要亲自检查...”声音越说越小。

    她对莫公公的印象很好，不希望对方觉得自己是来羞辱他的。

    可是不管哪个男人，面对这种事情都无法保持克制。即使是发生在一个太监身上，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耻辱。

    奈何这是殿下的吩咐，她不得不来。

    末了，秋莲咬着下唇，满脸通红地退了出去。

    在离开前，她抬头对莫钦道：“莫公公。你不要怨殿下，他也是身不由己。”

    莫钦颔首，面上的表情温润柔和，如同三月春花含苞待放。

    “放心吧秋莲姑娘，我明白的。为了殿下的大业，受这点委屈不算什么。今日辛苦姑娘了。”

    看着容貌昳丽、不似凡人的少年，秋莲面上红晕更甚。

    情不自禁地想道：莫公公不仅性情温柔，还生得这么漂亮。如果是个正常男子的话，不知会有多少名门闺秀争着要嫁给他呢。

    ----

    一室阴暗，只有几盏油灯散发着晃眼的微光。

    莫钦面对着紧闭的房门，和缓的表情渐渐变得沉郁，最终定格在一种冷暗如墨的表情上，如同自嘲一般。

    这一夜，秋雨袭人，整座京城被冰沁冷冽的雨水打湿，朦胧清冷，一如某些人的心。

    莫钦早早就躺下了，却久久难以入眠。

    不仅是因为体内传来的异物感，还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在灵犀殿的最后一晚。今夜，他难得没有睡在崔裘床下，而是独自一人对着墙壁，思索着自己的未来。

    他没有想到的是，只要他肯起身走到窗边，便能看见一个单薄的人影正站在偏殿外的庭院里，遥遥地望向这边。

    白日里，崔裘已经落水一次。十二岁的少年人身体不如成年人硬朗，却在如此雨落纷纷、清冷凉透的夜晚，在莫钦的窗外站了一个多时辰。

    他的身姿挺拔如同一尊石砌的雕像。目光直直地看着那光影斑驳的窗棂，仿佛想要透过那层纸看清里面熟睡的人儿。

    眸中带着激烈的情愫，浩如烟海。

    是愧疚，是心虚，是痛苦，是难过。还有一点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隐秘的渴望。

    今夜过后，他崔裘，在莫钦那里将永远是辜负。

    一想到这个，少年心里就是一阵心绞般的疼痛。似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扼住了喉咙，紧张到窒息。

    崔裘在庭院内站了很久，直到贴身的宫女再也看不下去，强拉硬拽带他回到了寝殿。

    第二日，五皇子不出意料地染上了风寒，卧病在床。对外说是昨日落水受惊所致。

    听到这个消息后，东宫的太子殿下竟然带了几名太医亲自前来慰问。

    这下子，阖宫上下都知道，五皇子背靠太子，已经是个不能惹的主。

    可是，情形却和外界流传的不太一样。

    崔玉真的确带了几个太医，让他们给五殿下好好看看。自己却只在崔裘的寝殿内待了一小会儿后就出去了，不见得对这个五弟有多少关怀。

    他迈着矜贵散漫的步伐走到在殿外侍立的小太监身旁，嗓音低哑缠绵道：“准备好了吗？走吧，该随孤回去了。”

    随着一声高亢尖锐的“起轿”，东宫的仪仗离开了灵犀殿。

    莫钦跟在队伍末尾，垂着头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后面还塞着东西，为了不让那物掉出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迈开步伐。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形如僵尸。

    然而最为煎熬的还是他的内心。

    此去东宫，未来必将是路途凶险、祸福难料。

    太子不是傻子，定会对他有所防备。而莫钦本就怀着做内应的使命，心思不纯，身形如何正？

    崔裘是打算将他送给太子做脔宠的，昨日耳提面命一番，话里话外也是求他伺候好太子，讨得人欢心，好给灵犀殿争取更多的利益。

    至于莫钦自己的意愿。

    不重要。

    从他发誓此生都会为五皇子的大业而活时，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命运。对此，莫钦没有后悔亦没有怨言。

    他心里始终装着为舒妃娘娘平反的执念，为了这个目标，无所谓牺牲。

    然而，十七岁的小太监，在面对未知的前路时，仍旧不可避免地生出了恐惧。

    他不知道男人和男人间的那档子事该如何做，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讨得太子欢心。更不知道在人多眼杂的东宫中，自己一个探子能活到几时。

    皇宫，就像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兽。而现在，这头巨兽正在朝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太监张开血盆大口。

    莫钦没有选择，除了向前之外，他没别的路能走了。

    可是，该怎样，才能让自己活得久一些。至少，能看到舒妃娘娘清白得证、秋家平反的那天？

    正当小太监垂头思考、亦步亦趋地向前行进时，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从队伍前列走来了一个手拿浮尘的太监，操着一口尖利的嗓音说道：“灵犀殿来的莫公公是吧？太子殿下召你入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