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裘的第一反应是朝贵妃在骗他。
九年前,太子才刚刚起步,横在他面前最大的敌人是有朝家作后盾的崔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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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当时的五皇子才七岁,根本没有争夺储君之位的能力。
再说,秋家一直安守本分,不论朝堂内外都是谨小慎微、不争不抢,形不成半分威胁。
只有当时最看不惯舒妃的朝贵妃才有动机下手。
一看崔裘的表情,朝贵妃就知道他不信,“好吧,实话告诉你,太子知不知情本宫的确不清楚,但陷害你母妃的这件事背后的主谋一定是皇后。”
说着一边癫狂地笑着,一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本宫叱咤后宫这么多年,竟然输在杨幼薇布的一个小小的局上。”
“那段时间,本宫的确看秋景月不顺眼。可还没等本宫动手她就被人告发私通。告发的人还是从我手底下出去的宫女。这件事表面看上去和本宫脱不了关系,但真正做局的人就是皇后!”
“我知道你不信。别看皇后这么多年来在本宫面前避锋芒、装无辜,她的心机比之本宫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五殿下啊五殿下,你报仇找错了人!”
崔裘浑身的血似是沸腾地在血管里流动,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却仍是一副不愿相信的面孔。
“不可能,一定是你这个毒妇在撒谎!当年和我母妃公开作对的只有你!皇后...皇后有什么理由对我们动手?!”
看着他激动又慌张的模样,朝贵妃止住了笑意,眼神半是清明半是疲累:“皇后...谁知道呢?本宫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或许是见舒妃那段时间一人独宠,想要把威胁扼死在萌芽中。或许是觉得秋家的势力隐隐增强,害怕会成为第二个朝家,于是干脆斩草除根。”
“这些年皇后的母家式微,她斗不过本宫,斗不过朝家,便拿秋家开刀。而且陛下其实也知道那件事必有猫腻,但他早已忌惮将军府手里的兵权,于是趁机把舒妃通奸和秋家谋反的罪名做实。收回兵权,除掉了心头大患。”
“如果你不信本宫,五皇子殿下,你可以试试。本宫倒了、朝家倒了,按理说没人会再为难你了。但你真的能替你母妃、替秋家伸冤平反吗?怕是那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皇后。”
听到这儿,崔裘已经浑身颤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瞪得几乎在发光。
“你有什么证据?”
朝贵妃放弃挣扎般长出一口气,说道:“本宫当然有证据。不过依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拿出来和皇后拼命也不会有用。但如果想要的话,就和本宫做个交易......”
从冷宫出来时,崔裘已经不知道该向哪里走。
他漫无目的地在宫道上走着,整张脸都沉于阴暗中,只有一双眼睛仿佛在黑夜里发光。
放在身侧的双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一滴滴鲜红的血掉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化开斑驳的水迹。
与此同时,冷宫中传来朝贵妃的疯狂大笑声。
站岗的侍卫们都在想:这个女人彻底疯了。
笑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在黎明到来前才渐渐消弭于白雪中。
没过多久,进来送饭的宫女发现废妃朝氏不知何时用剪刀抹脖自尽了,身体都已经冷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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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莫钦站在崔元珏身边,安静地替他磨墨。就连听到朝琴梳身死的消息时,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
心里却轻叹一声----终于,九年了,舒妃娘娘的仇报了。只要五皇子殿下搜集好证据上呈陛下,就能为娘娘平反,还她名节。自己多年的夙愿也能完成了。
只是......莫钦不由暗暗看向一旁面无波澜挥手叫人退下去的崔元珏。
恩情得还,他的未来却注定充满未知和坎坷。做皇帝的宠侍,非他所愿,却也不是他能够选的。
“马上就要到年关了,莫钦,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崔元珏问道。
每逢年关,阖宫上下都会派发礼物。分到他们奴才们手里一般就是些布匹碎银的。
以前在行宫中,每年新年的时候莫钦都会亲手用攒了一年的银钱买来上好的布匹,给崔裘做一件新衣。那时的五皇子单纯、上进、善良、快乐。
后来到了东宫,为了讨好崔玉真,他也保留这个习惯。只是新衣变成了给太子用的披风、围巾。收到这些礼物时,崔玉真那张雪山一样清冷的面容总会浮现出些许柔和的暖意。
时过境迁,又换了个主子。做新衣的习惯却是一点都不想保留了。
“莫钦?”崔元珏见他出神,便又唤了句。
莫钦这才反应过来,垂首道:“不论陛下赏什么,都是奴才的荣幸。”
崔元珏笑道:“怎么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昨晚弄得狠了,现下还是不舒服?”
莫钦不由脸红到了耳朵根,小声道:“陛下...不是说白日里不谈这些的吗?”
他这副纯情害羞的情态极大地取悦了崔元珏,男人登时起了逗弄人的坏心思,故意问道:“朕哪里让钦钦不舒服了,只管告诉朕,朕下次一定改进。”
逗得小太监脸红得像是烧烫的烙铁,头垂得简直抬不起来。
崔元珏哈哈大笑,这才歇了继续逗弄的心思。
入夜后。李实端着浮尘坐在殿外的一个马扎上靠着殿门小憩着,莫钦出来道:
“师父,这边就交给我吧。您年纪大了,身子要紧。这外边这么冷,当心冻坏了就没人伺候陛下了。”
李实心下一暖,对他说道:“这些天夜夜都是你值班。你还年轻,要是累垮了身子往后才是真的没人能伺候陛下了。”
莫钦摇头,轻声道:“没关系的,我能挺住。看这天儿今夜又要下雪了,您前些日子本就受了风寒,可不能再得病了。还是快回去吧。”
李实感动地拍拍他的手,道:“咱家没白收你这个徒弟。”
送走了李实,莫钦在殿外站了一会儿,便听见里头传来崔元珏的声音:“莫钦,进来!”
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从鼻息一直升到大脑里。
明亮如星辰的眼睛望向不远处被白雪压枝的梅花,似是接受一切的平静,又似盛满了无可言说的寂寥。
末了,他转过身,走入温暖的殿内。
这几个月跟着李实,这位谨小慎微的老太监给了他很多帮助。虽是他的师父,却像是父亲一样照顾他。
莫钦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陛下床上的人而改变相处的态度。
至少,别这么快。
殿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