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结束后,进入二月里。
开得较早的春花已经谢过一轮。随着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凌霜绽放的红梅也已渐渐凋零。
不过,望幽城郡主仍然四处搜购尚在开放的红梅。如果没有,便以金箔剪切,涂上粉红的色彩,以作红梅花钿点在眉心,衬得少女娇俏可爱,一时成为城中仕女们的新风尚。
自莫钦成为城主侍君后,他便向祁翎煊请示,希望能让月白衣和长歌留下陪伴自己。
祁翎煊听后,似是轻嗤了一声。虽然同意让他们两人留下,却仍将长歌安排在外院厢房,并没有让他搬进内院或是继续做莫钦的护卫。
莫钦自知人微言轻,提过几次无果后也就作罢了。每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在院内练习剑法,几乎不会踏出院子一步。
没过多久,月白衣作为望幽城的门客,也被祁翎煊外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很长一段时间内,莫钦身边都没有个能聊天说话的人,
他知道,在祁家,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
大约每三日,祁翎煊会来他这里过夜。
莫钦虽是对方的侍君,却没有一个侍君该有的情趣主动。反而在床事上表现得十分被动,跟个个木头似的,一声不吭任人摆弄。
不过祁翎煊对侍君似乎并没有情趣上的要求。
次次都是按部就班发泄完毕后便穿上衣物离开。
仿佛他需要的只是一具年轻漂亮的肉体。
步入三月,春花遍开。城内各家豪绅组织起形形色色的赏花大会,既是女子们相看夫婿的时机,亦是男人们闲话聊天的地方。大风小说
这日,一位豪商在宅邸举办花香宴会。各家年轻的公子和小姐贵妇们聚集在前厅和花园中赏花相看。
后院的楼阁内,十几个城中最有名望权势的人同聚于此,举办着一个奢侈糜烂的小宴。
祁翎煊受邀前来,亦在其中。
他独自坐在东南角靠着窗户的地方,静静地品茶听曲。似是与其他笙歌燕舞之人格格不入。
离他不远的地方,几个同样身着华服的男人聚在一桌,互相使了个眼色,似乎是酝酿着什么计划。
随即,只见一人站起身,朗笑一声道:“诸位,在下最近新得了一美人,只是家中的母老虎管得实在严厉,故而迟迟未纳入府中为妾。在下思来想去,不愿令如此美人明珠蒙尘,今日带出来给诸位贵客见见。若是哪位有兴趣,自可带回府去好好欣赏。”
拍手三声后,一位蒙面的美人从里间走了出来,身段款款,半抱琵琶。
众人皆是唏嘘出声,因为此人虽以面纱遮面,却能够看出不论是身段还是形体,都是个男人。
不由联想到就在一个月前,望幽城主刚好收了他的第一位侍君。那么方才那人的举止就很好判断了,分明在是趁机向祁翎煊献宝啊。
见到这一幕,祁翎煊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浅色的眸子反射出深深浅浅的光,仿佛有几分感兴趣的样子,目光也投向了台上的美人。
那人就着手中的琵琶,婉转弹唱了一曲。音律优美,词曲精妙,雅而不俗。一曲终了后,在场的人无不拍手称好,口中赞美不绝。
虽然方才叫人出来的堂主说的是让谁看上尽可带回去收下,但大家都是人精了,一眼看出对方的目标就是望幽城主。
一时间,众人叫好的叫好,赞赏的赞赏,却无一人开口向他要人。
所有人都在等着祁翎煊表态。
祁翎煊既没有拍手也没有表达赞许,兀自斟了盏茶,浅浅品味起来,仿佛刚才那出精妙绝伦的唱曲和之前的没什么两样。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良久,直到全场都安静下来,他才幽幽地起身,缓步走到台前。
只见美人抱着琵琶半蹲着身,不知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多久。眉眼低垂,半张脸都以浅蓝色的面纱遮挡,只露出一双明媚湿润的眼睛,诱人揭开下面的帷幕。
祁翎煊站在他跟前,仍旧一副冷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伸出修长的玉指,揭下了美人的面纱。
众人都伸长脖子望去,便见到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容,妖而不俗,眉眼间的神色清贵高冷似天山之雪。往那一站,仿佛是一株秋海棠成了精,一颦一笑更具风雅韵味。
祁翎煊看了一会儿后,扔掉面纱,淡淡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男子低垂着眸,开口便是如同昆山玉碎的声音:“奴姓白,名曰清流。”
“白清流...”祁翎煊念道,意味不明,“从今以后就跟着本座吧。”
白清流立刻蹲身道:“是。”
见状,送人的那位堂主彻底松了口气。众人也纷纷向祁翎煊道喜,祝贺他得了如此佳人。
当天,望幽城主在宴会上又收一个侍君的消息便传开了。
莫钦自然也听说了。
然而直到祁翎煊把人带回来安顿好,他也没有表态,甚至没有踏出自己的院门一步。
当夜,祁翎煊便宿在了白清流那里。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和莫钦的卧房只隔了一个围墙。
整夜,隔壁的丝竹之声都没有断过,吵得莫钦睡不着觉。
如此三天后,不仅外面是流言满天飞,说望幽城主新收的小倌这么快就挤开第一位侍君,独占宠爱了。就连城主府里的下人也开始嚼起舌根,说莫钦宠爱已失,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城主了。
对于流言,莫钦巴不得它们成真才好。
可是就算不被众人的口水淹死,他也要被那个白清流吵死了。
夜夜弹琴唱歌,他都三个晚上没睡好了!搞得第二天练剑也没什么精神。
长久下去,都要被折磨疯了!
莫钦深觉此事不能长纵,于是提起剑就冲白清流的院子去了。
当他来到院中,才知道对方的排场是有多大。
光是院门口就站了两个小厮,见他来了,还让他先等着进去通报。
院子里的景象更是盛大。
十几箱金银珠宝和价值连城的古董堆砌在院子中央,还有好几个下人在不断地搬东西进去。
这一院的东西,都能抵得上一个家产客观的小商户的全部家当了。
不过莫钦可不是来瞻仰对方的财产的。
他身负长剑,皱眉站在院中,等待主人出来。
大约一刻钟后,一位衣着浮华的男子才身段翩翩地从内院走出来。
见到他时,清雅高贵的面容带上了一丝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看上去就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原来是莫侍君,是清流待客不周。只是这几日送过来的贺礼实在是太多,连库房都堆不下了。这不,我才安排人打理出一间屋子出来放东西,所以才迟迟未来。”
莫钦懒得跟他计较,点了点头,表情不怎么好。
“在下前来只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您的院子和在下的卧房隔得极近,可是这几日您这儿的丝竹之声夜夜响彻,实在令在下不堪其扰。往后若要弹琴奏乐,能否换个地方或者换个时间。”
白清流却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说道:“可是...曲子是城主要听的,也是为城主唱的。你我同为侍君,自然事事以城主为先。莫侍君能否忍耐一二。”
莫钦差点就把白眼翻出来了。在冷风里站了一会儿,本就心情不虞,冷冷地道:“在下并不是来听白公子的理由的。这只是一句告知。若今夜还要丝竹扰民,就别怪到时候在下夜袭您的卧房,打烂您那些乐器。告辞。”
说着,便欲转身回院。
刚好此时,门外传来动静。
随后,一个冷峻健硕的身影走进了院子。
一双浅色的眸眼掠过一身红衣的少年,最终停在了白清流身上。
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莫钦正要开口陈情,想让祁翎煊好好管管,就算想听曲子也别半夜三更的时候听。
没想到,白清流却先一步上前,盈盈拜倒,抬起眼时一双清冷的眸子竟涌上了泪水,透出几分惹人怜惜之感来。
嘴里控诉道:“城主大人,还好您来了。莫侍君觉得是奴邀宠做作,独占了您的宠爱,说要闯进去砸了奴的琴和琵琶呢。您可要为奴做主啊。”
莫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