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扑向他的那一刻,祁翎煊是有些懵的。
随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伸手揽住了莫钦。
略微沉声道:“好,本座带你回去。”
走的时候,只见常星决还一脸狡黠地冲他挑挑眉,意思是:看吧,小爷的伎俩还是有用的吧。
祁翎煊没有理会,用宽大的衣袍将少年包裹其中,半抱着怀里的人迅速离去了。
直到走出望月楼,莫钦的精神才稍微恢复一点。
十几年来,他受过的教育和保护让他无法理解世间的最肮脏下流的事。如今,小公子走出了自己的象牙塔,猝不及防地对上这样一出,感觉意志都要溃散了。
他曾以为,世间最恐怖的莫过于死。可是现在才明白,其实有比死亡更加可怕恶心的事。
回去的路上,莫钦一直偏着头靠在马车柔软的内饰上,阖眸无言。仿佛还未从方才的冲击中走出来。
祁翎煊也没有开口说什么。耳边只有马车轱辘向前行驶的声音和从外界传来的喧嚣人声,恍如隔世之音。
回府后,祁翎煊亲自把莫钦送回了院落。
一路上的下人们见到这一幕还以为是莫侍君复宠了,心内惊讶不已。
回房之后,莫钦立刻上床,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了张脸来。
他并没有睡觉,也没有哭,眼睛向着墙壁的方向,久久地凝视着,几乎连动都没有动过。
直到入了夜,白清流的院落掌上了灯。微光透过轻薄的窗户纸照进了房中。
突然,莫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的头冠松散,衣衫半敞,看上去有些凌乱。
漆黑的双瞳如同蓄着一滩浓墨,在微光里显得愈发沉郁冷清。
遂深吸一口气,像是想通什么似的,穿鞋下地,发带和玉冠随手抛到软垫上。墨发在身后飘凌,就这样走出了院子。
祁翎煊正在自己院中的凉亭内看书,身旁还摆着一架古琴。韵雅闲适,高冷贵气。
心念一动,突然察觉到似乎有人在靠近。m..cc
抬眸望去,却见一个长衣红袍的身影正徐徐行来,一头墨发无拘无束,却有种格外洒脱漂亮的气质。看方向,是从连通侧院的院门那边绕过来的,而住在那间院子里的只有一个人。
祁翎煊站起身,看着那人缓缓走近,一张倾城绝艳的脸庞映入眸中,澄澈的眼睛里带着坚定的光,似是下定决心般走到凉亭阶下站定,抬头看向了他。
然而,等了许久,少年依旧沉默不言。
微风拂过,吹起一头飘丽的长发,像是哪里来的一只山精,不小心走入尘世间。美得不可方物。
祁翎煊心中微微叹息一声,最终还是放下了身段,缓步走到阶下,轻道:“风大了,进屋吧。”
少年闭了闭眼,睁开时,眸底只余化不开的浓郁,似有一丝不甘坠入山涧,却最终消隐无踪。
白日的事,是祁翎煊给他下的最后通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什么能让人一步步地舍弃底线的,那便是用他最痛最恐惧的事情作为另一个选项。
祁翎煊是在威胁他。
可是莫钦---他又有什么选择呢?
要么尽到侍君之责,要么,为人万物,千人枕万人骑。
所以,他没有选择。
下一刻,莫钦伸出了手,顺从地放进男人宽厚的手心里。任他牵着陪他走入房中。
当两人沐浴完毕,脱下外衣坐上床时,莫钦按住了祁翎煊想要靠过来的胸膛,抬起眸正视那双淡然寡情的眸子,说道:“我想学祁家的绝学心法。”
这是他的条件。
而祁翎煊说:“好。”
......
这一夜,白虎阁主院的烛火一夜未熄。
第二日,莫钦的禁足解了。祁翎煊还亲自给他挑了几个能干的下人,在他院中伺候。
莫钦一一谢过,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围脖,淡然地起身离去。
自这天过后,祁翎煊夜夜都传召莫钦,或是宿在他的房中,再未想起过白清流来。
两位侍君在府中的处境彻底颠倒过来,见证这一出的下人们无不瞠目结舌,私下交谈时都觉得十分惊异。
难不成是莫侍君给城主下了痴情蛊?
当然,这也就是一句玩笑话,要真被人听见可是要遭殃的。
只有管家对于这一切见怪不怪,似是早已料到一般。
白清流才得宠不过月余,就被祁翎煊遗忘了。他自是不甘,用了几次手段想要重获祁翎煊的欢心无果后,便也消停了,倒是再没来找过莫钦的麻烦。
而莫钦,自那天望月楼一行后,便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道,只有手握权势的人说了才算。
武功高,难保不会为人暗算失了力量;道理多,却并不是人人都会听你说话。
可是他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他是落魄的红叶山庄庄主,人微言轻的望幽城主侍君。他和他家人的命,都掌握在强权者手中。他的荣辱性命,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一人喜好之上。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变强。
所以,那一夜,他和祁翎煊达成了一项无声的交易。
他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侍君,祁翎煊答应从此教他修习祁家独门的绝学心法。
其实,祁翎煊大可拒绝,甚至觉得他心怀不轨将他打发出去,扔给品香会上的那些人。
莫钦在赌,赌他会对自己这一丝桀骜和野心感兴趣。赌他看上的就是这一点与众不同。
最后,他赌赢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一日,莫钦正在书房里研习祁家心法,祁翎煊则坐在旁边处理城中的事务,顺便解答莫钦不懂的问题。
这时,许久不上线的系统突然来报:“男女主那边有动静了。”
莫钦微微一顿,道:“哦?怎么了?月白衣终于是出手了吗?”
系统:“是这样。之前祁翎煊不是派他出去走一单镖吗?祁芜追了上去和他同行。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任务。回来的途中,月白衣买通了盗匪劫走了祁芜,他则独自杀入盗贼营来了出英雄救美。如今,此事已经人尽皆知。若是月白衣不娶祁芜,便会对女子的闺誉有损。所以,如今祁翎煊不得不提前他们俩的婚事了。”
莫钦眉眼一弯:“看来很快他们就会回来了啊。我也该想想到时候该怎么面对白衣哥哥,好叫他安安心心地结了这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