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五分钟前,就在这片岩石裸露的山坡下五十米的位置,一条地下河奔腾而过。
流水湍急,流水冲刷得这里满地都是鹅卵石,
头顶偶尔有岩石缝隙洒下阳光,让这岩洞里还算有点可见度。
萧雨彤和父亲萧振东扶着一个中年人,在地下河边一瘸一拐地走着。
中年人叫邹阳,是带梁霄过来的司机,同时也是一位资深打更人。
他们的前方还有十几个人,多数是飞机上的乘客,其中还有两个空姐打扮的姑娘,身材高挑,很是漂亮。
飞机莫名其妙地迫降在水库边,他们通过应急滑梯下了飞机后,一个个疯狂地拨打救援电话。
救援还没等到,那些灰色的,像是石像鬼的生物就先到了。
它们扑倒了几个人,现场掏心挖肚。
其他人有的吓晕过去了,更多的则是四散而逃。
萧雨彤和陪着女儿去魔都登机的萧振东在慌乱中随着人群狂奔,最终找到一个岩洞躲了进去。
没想到这是一个直通山腹和地下河的山洞。
一开始进来的有三十几个人,但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直到走到地下河,萧雨彤他们看见了趴在河床边的邹阳。
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不会去救助伤患,但是萧振东留下了,他是山城第二医院急诊科的医生,仅剩的一点责任感让他不敢离开。
他带着女儿用邹阳的衬衫撕成布条,给他做了简单的骨骼固定。
其实萧雨彤也不乐意留下来,她心里害怕,这幽暗潮湿的地下洞窟里,已经吞噬了十几个人的行踪。
但离开父亲,她更害怕,更没有安全感。
救治的过程中邹阳醒了,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在搀扶下还能够勉强站起来。
“你的右腿可能崴了,胸部有大量挫伤,肋骨也可能有骨折和骨裂的迹象,我们只能扛住你的手臂,你靠左腿的力量撑着可以吧?”萧振东找了个河床边稍微直一点的树枝给邹阳做了个甲板一边说道。
邹阳点了点头,他想说话,但是一开口胸口就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萧雨彤半跪在他的面前用一块破布给他的脚踝做了个不太合格的固定,但总好过没有。
“离河道远点。”邹阳努力挤压自己的声带,说出一句话,然后胸口一闷,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内脏可能受伤了,别说话。”萧振东提醒着,一边扛着这个男人往外走。
“爸,为什么要远离河道啊?”萧雨彤看了看湍急的地下河,河床边的地势最平缓,河水反射着头顶微薄的阳光,于是那里是黑暗中最明亮的地方。
怎么看都不应该远离河道。
“听人劝,吃饱饭。”萧振东一边用力一边低声说,“这大哥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练过的,他都那么狼狈,河里可能有什么动物。”
“那种灰色的怪人?”萧雨彤说了句,想起那些怪人的时候,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们见人就杀,他们力大无穷,他们太可怕了。
两个身强力健的空少把钢棍都打弯了,都没能挡住怪人。
那些怪人在飞机上轻松打穿了坚固的航空座椅,人类的身体在他们面前和豆腐渣一样脆弱。
萧振东还没来得及回答女儿,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出事了……”萧振东轻叹一口气,眼神复杂。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岩洞,好像找到了一条生路,可现在愈发感觉这条河通向黄泉。
前面有人在往后跑,有人好像进了河里,发出噼噼啪啪的打水声。
鬼哭狼嚎的声音在岩洞里反复回荡。
有人奔跑着路过萧雨彤的身边,他们一个个穿得很得体,可现在上蹿下跳的动作好像疯了的猴子。
可能人和动物本来就没什么区别,无论你有多高的素质,多显赫的家境。
“把我放下!”邹阳忍着剧痛发出一声低喝,“你们躲到左边那个石缝去!”
萧雨彤往左边看,黑暗中依稀能看见那边有大量的巨石,巨石里有缝隙。
距离他们大概有十几米距离,不远,但是路上都是大石块,很难爬。
“我身上有血腥味,那些怪物会闻到的,躲不掉!”邹阳似乎是认命了,主动把搭在萧雨彤肩膀上的手臂放了下来。
“拖不过去了,用小石头把他埋起来!”萧振东当机立断,托住邹阳的腰,把他平放在河床上。
然后和女儿一起用周围的一块块鹅软石覆盖在他的身上。
这简单的石碓实在没什么隐藏能力,只能让萧振东自己心里好受点。
医者仁心,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医生也是人,也是会怕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看过无数凄惨死状的医生,比任何人都怕死。
“谢谢。”邹阳仰面朝天不能动弹,用两个字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萧振东摇着头继续往上堆鹅软石:“如果这样都能活下来,那就是你命大,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等伤好了来第二医院给我送个锦旗,配合我写个新闻稿,我看看能不能让领导给我升职加薪。”
“哥们,保重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拉起女儿就往那个岩缝跑去。
邹阳闭上了眼,开始默默地回忆这辈子所有值得高兴的事情,然后静静地等死。
萧雨彤躲在岩缝里,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她设置了一个定时发送,给列表里的很多人,给自己的亲人,同学,她很清楚自己大概是活不过今天了。
其中有一条是给梁霄的——“对不起,耽误了你的青春。如果看见了我的新闻,麻烦来送我一朵玫瑰花,给我带只泰迪熊,谢谢你。”
一朵玫瑰,一只小熊,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年生日梁霄送给她的礼物。
忽然面前一声巨响。
一个壮汉从前方的河床跑过,一个巨大的,软趴趴的黑影从河水中一跃而起!
它一口咬住男人半边身子,身体扭动。
男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几下,整个人像是漏气的篮球一样瘪了下去。
好像只剩下皮包骨头。
“水蛭……”萧振东低声说着,心中震撼不已,这生物看起来确实很像吸血的水蛭,但是谁见过两米长的水蛭啊!
萧雨彤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他把女儿往岩缝深处推了推,“如果它过来了,你别动,老爸去把它引开!”
萧雨彤害怕地捏了捏父亲的手掌,摇了摇头。
“真对不起你啊,要不是老爸整天给你灌输去国外学美术的思想,你不会和梁霄分手的,更不会踏上这航班。”萧振东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他的手在颤,他在做决心。
“啊!”河床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尖叫。
一个奔跑过来的女人也看见了那巨型水蛭,连忙掉头往岸上跑。
那方向,就朝着他们父女所在的岩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