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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镇
    秋金目光从天上缓缓转至地面,直视凌真的脸,正色道:“我秋金自我囚禁十年整,磨砺霜刃,重拾昔年旧心,日日夜夜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十年如一日……也该去做点儿什么了!”

    凌真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神色也变得激昂起来。

    这名在当年被唤作“小剑圣”的秋姓男子,冷不丁转过身子,松了松自己后方的衣领,用手一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去找个老朋友,帮我把这根骨里插着的这玩意儿,给取出来。”

    “这,这是……”

    饶是见识颇丰的凌真,此时此刻都满脸震惊,瞪着眼睛,看向了那个深入骨骼的“玩意儿”。

    有锐利至极的荧绿剑刺,自秋金的颈骨处外透而出。

    绿光鲜明,可谓一目了然。

    瞧着似乎此物已彻彻底底扎穿了他的整根脊梁骨!

    凌真张大嘴巴,已讶异得说不出话来了,头皮发麻。

    绿尖赫然外露,刃锋显是异常的锐不可当。

    甚至还隐隐有气机流散其中,诡异绝伦,可怕非常!

    “这十年来,我每日都饱受此剑的折磨,半夜睡觉都不安生……”

    秋金面色肃然,沉着嗓子慢慢道,“今番无论如何,都定要将其从我的脊柱里取出来,舒一口多年未吐之气,权当是放松一下了,否则行事有碍,出招受限,忒不爽利自在。”

    凌真也算是一名具备超绝骨气,有着铮铮铁骨,心境水平无疑非同小可的剑道修士。

    勤勉习武至今,不愧山庄神元世子的家族头衔,对得起锦绣武神凌璞独子的那重身份。

    母死后,凌真于庄内守孝三年的修行,点点滴滴积累,水可穿石,几乎无半日松懈,堪称疯狂,更是使得其那份耐受力,已比之凡庸之辈要胜出太多太多!

    但这会儿的他,因秋金一人而胸中情绪激荡,目眩神摇。

    凌真心头,有大敬佩矣。

    如此利刃透体之苦痛,日复日年复年,实非人能够忍耐得了啊!

    真的无法想象,这过去整整十年的悠长岁月里,眼前这名以秋为姓的男人,到底扛过了多少煎熬和磨砺,度过了多少个艰难重重的日夜……

    秋金伸出手,在目光有点呆滞的凌真眼前打了个响指,使得前者立时回过了神来。

    秋金已然整理好衣襟服饰,挺胸立在青袍年轻人的面前,笑意着实不浅,咧开嘴巴,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异常鼓胀的布质包裹。

    秋金用浑然无半分愧疚,反而十分美滋滋的得意口气,对着凌真道:“瞧见那边的那个大包了吗?嘿,那包裹里头装着的,尽是我从有钱人家里洗劫搜刮来的各种奇珍异宝,价值之高,足与让寻常百姓几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日子过得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凌真尴尬而笑,暗中回忆起了过去的往事。

    自己曾经于泥牛山间,意外遇到过一个吹奏玉笛便退却兽潮,被世人敬称为“御兽大侠”的黑袍客。

    那个复姓公冶名金的雄武男子,为了给惨遭魔女楼雪绒吸干阳气的爱子公冶鑫续命,不惜坑骗山间百姓,来换取钱财,以实现大量购买天价草药的目的。

    既要名,又要利。

    不可不说其过分贪得无厌,手段下作,真可谓卑鄙,凌真属实看不起半点儿。

    而眼前,这一位名字里同样带个秋字的男人,大张旗鼓的四处“劫富”,搜刮来了这等多的宝贝,装满一包,所图之事究竟会是什么?

    答案在下一句话便即揭晓。

    “若是不带点伴手礼,哪儿还有脸去求多年未见的朋友办事?俗话说三年不联系,当亲也不亲,遑论是十年了?哈哈,单论礼数这一块儿,我秋金向来做得很是到位的,空手上门的话,忒没面子了些。”

    在彻底明白过来秋兄此举意图的这一刻,凌真无语到了极点。

    年轻人瘪瘪嘴巴,心下兀自感慨:“果然是个正邪两气并存的妙人,少见,真是世上少见啊!”

    虽本心有显着差异,但所行所做之事,已与山中的土匪、水泊的草寇全然无异的秋金,先是再度拍了凌真的肩膀一下。

    这下力度用得不轻,打得后者顿时一个机灵,彻底清醒。

    然后这个姓秋的“大盗”,翘起拇指一根,在靠近自己脑袋的位置,朝着后方虚空戳了几下。

    秋金又“哒”的发出了一记响亮弹舌,他笑得极其灿烂,洋洋自得的快意道:“走,带你做客去!”

    “做客?”

    凌真心下一想,正好,去看一看这个姓秋的,会有怎样的故交好友。

    想必定然非是寻常人物。

    ————

    龙蜀王朝,江南道。

    泓州。

    此州靠近一泓名为“龙洲”的大湖,那座叫做龙洲的湖泊,以泓清似镜、水碧如翡而闻名世间。

    传言,曾有当地郡守于湖中擒获一条绿鳞虺蛇,将之扒皮抽筋,做成了绝等材质的一件奇珍软鞭,作为上佳物件上供给了皇城天子周氏。

    虺鞭并未走渎化蛟,自然无触真龙天威,但可震慑诸侯臣子,万众归一,皇帝为之心情大悦,赏金数千两,并官升三级。

    又被百姓称为“龙湖”的那一方泓州之地,此地界,恰如一枚圆形方孔的标准铜钱。

    中央镂空,故而十分贫穷困苦,其余地区有矿脉有商贾,有市场有勾栏,皆甚是富饶繁华。

    二者天差地别,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平湖镇。

    此地离水运浓郁的龙洲大湖,颇有距离,前不着村后不找店,恰好就位于泓州的最中央。

    若孤岛扎根于陆地,青藻浮萍漂游于湖面之上。

    天高皇帝远,鸟雀难飞出。

    这个穷得有时连锅都揭不开,灾荒年代甚至会需要剥树皮,啃观音土来充饥的小小村镇,其实人烟稀少,已经不剩多少青壮了。

    镇里绝大多数有体力、有精力的年轻人,早已背起行囊,离开了土生土长的家乡,跑到城里去讨生活。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才会回来那么一下,看过亲戚家人,吃个团圆饭后,便又要背井离乡。

    一年漂泊在外的时间,远远多过待在家中的日子。

    思乡念家,却回不得家乡。

    父亲和母亲都远在外地做工,那些尚未长大的稚嫩孩童,则都交由镇上已经年纪不小了的老人来抚养。

    平湖镇穷乡僻壤的地界,钱不多,地不多,粮不多,人不多……

    独独没有父母陪伴着长大,留守在家和祖父辈共同生活的孩子,最多!